出了洞穴，爬下了悬崖平台，双黑山谷内的暗影残兵也早就消散不见。

顺着安全绳到了地面，走到了沙丘上的卡车旁侧，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开车的人已经换成了我。

此时腾格里的风已经渐渐小了，夕阳照射着黄沙，但我们已经没有心情观看美景。

座椅硌着我的后背，老解放卡车引擎粗重、近乎垂死的喘息声，伴随着车身剧烈的颠簸和震动，像一把迟钝的锯子，反复切割着我混沌的意识。

和来时不同，只有微风卷起细碎的沙，轻轻拍打着驾驶室破旧的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看了看副驾驶位，云燕怀里紧紧抱着用破旧外衣仔细包裹起来的卷刃砍刀。我也摸了摸，布料的粗糙摩擦着我的手，包裹之下刀身的冰冷和那点凝固暗金的存在感，却透过层层阻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皮肤上，直抵骨髓。

它不再仅仅是一把武器，它是二呆最后存在过的证明，是他用凡身刺穿神明的残碑，也是此刻将我摇摇欲坠的灵魂勉强锚定在现实中的唯一铁链。

云燕说道：“五哥，开车吧，想想回去怎么跟雅丽姐说，还有二呆的父母家人，你怎么交代？”

我说道：“我也是家人，咱们都是，我会找他回来，平安的回来。”

后座上蓝玉儿紧抿着唇，脸色绷得像块石头，她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然，此刻其背后的骨肉双翼已经完全收敛，是正常状态，且并没有往日那种用完烟雨步的疲惫感，但那紧绷的姿态，如同引而不发的强弓。

每一次车轮碾过坑洼、车身剧烈弹跳时，我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仿佛在用整个身体对抗着这辆破车随时可能散架的命运。

我不再说话，目光锐利地穿透被风沙模糊的前挡风玻璃，死死盯着通往乌海那漫长而荒凉的戈壁路，那眼神里燃烧着的不再是悲伤，而是近乎暴戾的专，我必须把这车、把我们，活着带出去，也要把二呆找到带回家。

后座上，阿绣的眼睛散发着微弱而黯淡的荧光。

她靠坐在最里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是清明的，不时警惕地感知着车外，似乎在监测腾格里沙漠中是否有哪些暗影残兵的残余追来，更多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云燕怀中的包裹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忧虑和思索。

云燕回头看了看阿绣，脸色同样不好看，她双手抱着膝盖，身体随着卡车的颠簸而摇晃，目光偶尔扫过怀中的布包，又迅速移开，仿佛那里面包裹着无法承受的痛楚。

车厢内弥漫着死寂，只有引擎的嘶吼、风沙的拍打和车身金属部件痛苦的呻吟。

之前的痛哭、嘶吼、绝望的哀嚎，仿佛被这辆破车粗暴的颠簸给震散了，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我膝盖的剧痛，那是承载真正黑牙全甲的副作用，疼痛尖锐地提醒我现实的残酷，二呆的那一刀不仅刺伤了林南星，也像一根刺，反复扎进我心口。

我忍着颠簸和疼痛开着车，云燕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前方，没有看我，她说道：“油…油表见底了，坚持到乌有点悬，需要加点备用油。”她的声音里没有抱怨，只有冰冷的现实判断。

我闻言立刻看向油表那根几乎触底的红色指针，眉头紧锁的说：“往前找个平缓的地方加油，能撑多远撑多远，就算备用油用完也没事，实在不行弃车步行。”我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接着道：“必须把这里的消息带出去，越快越好”。

云燕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对茫茫戈壁徒步的恐惧，但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加了一桶备用油料，云燕上车后依旧沉默，只是将怀中的包裹抱得更紧，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下巴，刀柄坚硬的轮廓抵着胸口。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拉回了一些神智，透过布包的缝隙，我仿佛又看到了二呆最后刺出那一刀时，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执拗，不是为了杀那九潮惊梦，我了解，他只是为护住他身后的兄弟姐妹，护住这个家。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却灼热的电流，窜过我被绝望冻僵的神经。

我出神的时候没看清，前面出现了一个大石，猛地一打方向盘，卡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险险避开前方那块风砺石，剧烈的晃动让云燕怀中的包裹差点脱手，她下意识地用尽全力抱紧。

我低下头，仪表盘的指针颤抖着，引擎的嘶吼声里夹杂着不祥的杂音，前路漫漫，戈壁荒凉，就像我们一样，希望渺茫如沙尘。

但云燕怀中的重量，是我们唯一的坐标。

找他！引擎每一声濒死的喘息，都在重复着这个无声的咆哮，带他回家。

车是在到达乌海后彻底趴窝的，但已经有了建筑和人家，我们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给马干事通了气，他另外开了车，也带了人来帮忙。

我们到达了银川的五院分部，电话打给了天津五院联络处，打给东北牡丹江的小三和宋皮鞋，也打给了大连、山东马老师他们那边也知会了一声。

我主要是通知公司里的人，一切业务都承担起来，我和云燕暂停参与一切公司事务，也让陆小三火速回天津。

至于雅丽……我实在没法在电话里开口，准备回到天津后面谈。

坐火车回到了天津，我直接先去了五院，王宝庆已经从怀柔回了天津联络处接待我。

我说了这次的经历，王大哥也很自责，说一定调用五院的全部资源配合我们的营救行动，让我给他点时间，他要通知本单位所有分部和暗哨。

我安排好了事情，做好了心里准备，直奔了二呆的新房，当然，之前也跟许队打电话，简单的跟他说了说，让他给了雅丽批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