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间追着小春市负责人卫星电话的信号上了车，本以为是抓个小偷的事，却在车尾看到了齐炎。

他顿时感觉这辆车可能不对劲了，但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找了个靠后车门的位置坐下了。

同时，齐炎的手机震动，收到了杨间发来的消息，但他却没有马上去看，目光扫过了某个座位上的人。

那是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婆婆，穿着朴素的衣服，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

齐炎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菜篮上盖着一块黑布，似乎没有盖好，露出里面黑暗的一角。

这时，老婆婆回头看了齐炎一眼，眼睛眯了起来。

齐炎顿时物理意义上的心脏砰砰直跳，背后一阵阵地发凉。

这时公交车开动了，老婆婆没有其他动作，回过头去安稳地坐着。

但是齐炎知道她的恐怖不在于动作，只要她想，齐炎这个存在估计已经被替代了。

那是一种恐怖的灵异，是不知多少只鬼拼合起来的东西，哪怕是齐炎看过几次关于她出手的描述也无法完全弄懂，只能强行命名为“无限入侵”。

甚至齐炎都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齐炎知道她的信息，哪怕齐炎已经极力控制自己，却还是在看到她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名字：孟小董。

这时，老婆婆又回头看了齐炎一眼，嘴角扯了扯，不知是不是在笑。

齐炎麻了，突然，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回复杨间的消息。

齐炎想明白了，反正自己的命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如果孟……要动手他早就没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在意了。

但还是有点后悔，齐炎好像听见了若有若无的流水声，或许是自己脑子里进的水，所以才没有在前一站下车。

齐炎刚刚想起来，车上的显示屏一直会显示鬼公交车本身，自己也被算上了，所以数字是2，现在变成了3。

也就是说，从前一站起，车上除了齐炎就没有其他鬼了，除非拼图真的是鬼公交，不然它就是下车的那两只之一。

而后面上车的不可能是拼图，因为鬼司南指的是一开始的鬼公交。

现在，不仅错过了拼图，还可能触发隐藏事件，齐炎直接平静了。

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段文字后，齐炎把它保存在备忘，看了一眼频频回头，连发几条消息的杨间，终于开始回复。

杨间的前几条问题，大概是问齐炎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辆车是不是有问题，车上是不是有鬼之类的。

齐炎直接向他说明了一些鬼公交的基本规律，大概是显示屏，站点，满座必死和熄火等。

杨间思索一阵，又问道：“所以，上了车的驭鬼者可能不会死，有可能还活着。”

齐炎打字：“你说的是许峰吧，他在我右边第三个座位坐着，要不要过来坐？中间还有位置。”

杨间打字：“不了，在车行驶的过程中，随意更换座位可能出事。我坐这里挺好的，离门近，方便跑……话说你旁边坐着的那女的是谁？”

齐炎打字：“之前见过面的驭鬼者，不是很熟。”

杨间：“哦。”

就在这时，车子慢慢行驶到郊区，出了小春市的范围。

其他乘客习以为常，因为之前他们坐的就是这条路。

因为齐炎已经和杨间说过这辆车不对劲，所以杨间没有质疑路线，他旁边的五个年轻人见他在专心回消息，也没有打扰他，仍然沉浸在鬼故事中。

公交车慢了下来，靠边停下，到了站点。

乘客们纷纷下车，齐炎松了口气，因为那个提着菜篮的老婆婆也站起身来了。

但就在这时，她却看向齐炎，道：“年轻人，老婆子我坐久了，腿脚不方便了，可以扶我下车吗？之后你再上来，麻烦你了。”

一个年轻女孩马上道：“老婆婆，我来扶你吧，他好像还不用下车。”

老婆婆却没有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齐炎。

齐炎欲哭无泪，但还是马上道：“不麻烦的，我过来扶您。”

他从后座起身，走到孟小董身边，想了想，略微弯下腰扶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好像接触到了一块坚冰，孟小董的手臂纤细而冰冷，寒意一直渗透进齐炎的骨髓。

孟小董对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把手中的篮子换到了齐炎扶住她的那只手。

顿时，一股难以想象的重量落在了齐炎的身上，却在把他压倒前被分担走了大部分。

齐炎勉力维持着笑容，正准备扶着孟小董去前门，就发现公交车的后门打开了。

齐炎从一脸不解的杨间面前经过，“扶”着孟小董下了阶梯。

然而孟小董又道：“扶我到前面那根电线杆前吧。”

齐炎扶着她往前慢慢挪，孟小董却看了他一眼：“年轻人，你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齐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孟小董又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这一代人老了，死的死，散的散。在看到你之前，我以为他也死了，没想到啊……”

齐炎听出了什么，刚想开口，孟小董就道：“好了，就到这里吧，小心赶不上车了。”

面对这明显是驱赶的话，齐炎不敢久呆，连忙转身。

“对了，你扶了老婆子我一路，这个就当是感谢吧。”

手中突然被塞进一个东西，齐炎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布制娃娃，手感相当不妙。

齐炎小声地道谢，跑着往车上赶。

他走后，孟小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电线杆边。

周围没有灯，电线杆却在地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

孟小董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你还活着，为了一只鬼不惜做到这种程度吗？”

原本笔直的影子开始流动，变得曲折，光影流动，像一条河流。

水声不绝，传进孟小董耳中，却是另一幅样子，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

孟小董听了一阵，道：“我很好奇，当初的它是什么样子，竟然值得你们改变自己的计划。”

水声平稳。

孟小董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真的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任由你胡来？”

她只是站在原地，略微驼背的身影却仿佛有无尽的深度。

四周响起无数的脚步声，它们不是从不同地方发出，而像是同一个声音，经过不同时间的传播，回荡，一直存在。

流水声依旧，和脚步声一同响起，显得十分嘈杂。

孟小董听出了里面的意思，脸色缓和了些许，语气还是很冷漠：“记住你说的话。”

脚步声停止了，孟小董提着菜篮，慢慢走向道路深处，消失在了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