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争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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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离山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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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飞行灵器自上而下,落到浮空山下方的一座山峰顶上。接着一路问去,费了个把时辰工夫,找到了那处地址所在之地。

戌甲抬眼看去,见到不远有一处宅院。走近了些再看,这宅院着实不小。说来,这浮空山上下地阔却人不稠,故人居之所多较别山更大些。至于人不稠却如何登仙者众,以致其仙势能压过天下各山?戌甲过去自是看不懂,可见过了礼堂内那番光景,又有之前与关西鹊那番交谈,戌甲渐渐想明白了些。

走到院门前,戌甲抬手掐了个手诀,伸掌贴了一下一侧门柱,便原地等着。过不多时,门开了,院内传来一声:“进来吧。”

戌甲进到院中,径直走到楼下门前。等了一阵,又听得门内传来一声:“门掩着,自己进来。”

戌甲便轻推门进入。先左右看了几眼,忽地心中一闪念,又扫视了一遍,心中暗忖道:“我说怎地,原来这前厅的摆设位置果与师傅那里相似。”

只是位置虽相似,装饰却不似师傅那里那般简朴。墙上挂着几副画,还有兽颅、兽角之类。墙角立着石像,也同那几副画一样,瞧着决然不是以独立山那边的手法所作。

戌甲自寻了一侧墙边的椅子坐下等着。片刻过后,由内里进来一人。戌甲缓缓抬眼看去,见到来人身着便装,披头散发,亦正望向自己。戌甲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躬身行了个礼,问道:“可是赵篱子师兄么?”

来人上下打量了戌甲一番,说道:“我是赵篱子。”

抬手引戌甲至一旁坐下,又转身去沏了两杯茶来。坐下之后,将一杯推给戌甲,说道:“师弟尝尝。”

戌甲端起茶杯,拨开盖来,闻有丝丝淡香。跟着尝了一口,却眉头微皱,抬头问道:“师兄,为何这浮空山中的茶水皆是这般的甜?”

赵篱子却只笑了笑,又将另一杯也推给戌甲,又说道:“再尝尝。”

戌甲放下前一杯,又端起这一杯。拨盖一闻,香亦是香,却不是茶香,且略杂着焦糊味。揭盖一看,果然褐黄豆汁儿。天下嗜茶者众,好此豆汁儿者亦不遑多让。戌甲在独立山中之时,曾喝过这豆汁儿,当时只觉着喉苦舌涩,不好入口。如今再尝一口,虽仍是苦涩之味,然其间各味之厚薄深浅却可尝出不同,戌甲不自觉又喝了一口,竟觉着似已没那般难以入口。

见戌甲已喝出些滋味,赵篱子便开口道:“世间之好物,从来须长于其地。若移于别处,轻则好有其缺,重则变好为坏。倘欲保之,须先易其性以适别处之地。然其性既已变,则此物亦成了彼物。譬如这豆汁儿,只在浮空山才能喝出这般抖擞精神。再譬如那茶汤,离了独立山便只有这苦甜相杂之味,再难品到那般清纯气质。”

听完这番话,戌甲沉默了好一阵。方才放下茶杯,问道:“适才这番话,师兄要我带给师傅么?”

赵篱子默然看着戌甲,忽地笑了笑,说道:“如今看来,由你带给师傅真真是再合适不过。可既见你这般合适,我又觉着还是不带给他老人家为好。”

戌甲这便不知怎地接话了,沉默一阵,忽地心中一闪念,说道:“师傅这些年月多是寡言少语,不好骂人了。”

赵篱子一听,先是爽然一笑,随即又敛起笑容,轻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倒是骂两句还好些,免得憋坏了身子。”

戌甲又捡了些独立山上下之事大略地说与赵篱子听,权作谈资。赵篱子一边听着,一边又时不时地插问两句。如此这般,时辰倒也过得快。

眼见不早了,戌甲起身便要告辞。赵篱子也不多留,只说日后戌甲若是得了空,想来便来,只来之前联络一声即可。而后递给戌甲一面消息镜,戌甲接过手来一看,竟是独立山款式,与自己初上山之时得的那面消息镜几乎一模一样。知戌甲心中不免略有奇怪,赵篱子笑着只说自己已用惯了这,再换别的嫌着麻烦罢了。

辞别了赵篱子,戌甲倒也未急着赶回住处。因还有些闲时,索性挑了附近一条路,顺路一直走,想看看沿途夜景。与独立山上之昼夜明暗交替循环不同,这浮空山又号“不夜山”。山上凡有聚众之处,皆用各样术法、道器之类照亮,愈众愈亮。因之,这浮空山巅远观如世间之长明灯一般,催世间之人心向往之。

不觉间走回了住处,却见不到几人。一问才知,先前自己离开之后,便陆续有人独自或结伴跟着离开,往山间各处而去了。能来浮空山者,对山中情状至少知晓个一二分,或如戌甲这般有师门乃至亲缘之寄托,寻些能去且敢去之地看看,还是不难。因过几日,众弟子还有几处聚会,戌甲索性哪里也不去,独自在房中运周天调息。

往后几日,众人果然又被领着分别去了几处地方。无非是由浮空山来人作陪,见识一番这山巅的光鲜之景,亦确甚是亮眼。凡独立山中相似之地与其做比,多显寒酸。譬如其中一景,名曰虹彩流裳。这浮空山上素来喜好石雕,戌甲来此这些日子,便已见过好些。其多是男子模样,身披长衫,袒露半边肩臂,雄壮俊美,各具表情。眼前亦是伫立一座此样石雕,且更是高大许多,离着很远便能望见。只是与别处不同,这石雕却是身披一件多彩条纹长衫,石雕本色却素极,两相做比,那长衫尤显鲜艳。直走到近处,才发觉这条纹长衫并非涂染而成,乃是以各色灵气附着于石雕之表,盖住原本所雕之长衫。

戌甲细细看了看,便觉着奇了。这石雕明明雕刻得极好,其颜色虽素,却似自周围五颜六色之中收敛出一股气力,隐隐有独尊之势。却被那灵气覆盖,反散去了那股气力,其势落了下乘不说,观之更显俗媚不雅。为何此等模样却能成浮空山中一景?可若说此来是糊弄众人,却也是枉了人家一番心意,因只论这多彩长衫,那确是好物。问怎个好法?一者,将灵气附于死物表面且经久不散,此技便已是极为精巧。天下大小仙山之中,有此技法者十无一二。二者,技法再是精巧,所附灵气终有逸散,须补以仙贝之类物中灵气。经年之下,所耗仙贝数目定然不少。且仅这一处便是如此,而这浮空山中又不知有大小多少处,所耗仙贝之数目何止千万。一众仙山之中,也就在浮空山能见到如此手笔。与戌甲这般瞧出些名堂的还有几人,然皆与戌甲一般只看不说。若旁人称赞,亦跟着附和几声。

此处鉴赏完毕,又去了几处地方。无非是各样显摆,偏偏好些弟子好吃这一套,一路看下来,愈发喜欢得紧了。戌甲虽说不上如何喜欢,可心中亦是叹道:“纵然都只是些面子,能摆出来亦足见其山资之厚实,天下无有可匹者。天下第一仙山,果真名不虚传!”

一日下来,回到住处,好些弟子仍就各自聚谈今日之行。谈至高兴之处,于眉飞色舞之际,手舞足蹈起来。言辞之间,多露留山之愿。戌甲想起先前见面的那位师兄,便觉着这些弟子有此念头不足为奇。仅这一日所见,便已是处处比独立山要强。少则强上几分,多则以倍数而论。凡修仙者,求的是凭身强而脱凡间桎梏以致逍遥自在,心中慕的就是这个强字。身临这处处皆强的浮空山,岂有不爱之理?便是戌甲自己,在见识了一处千样灵具大店后,亦觉着心奇手痒。而后见识了一处修练福地,更是顿时生出渴慕之情来。待觉察之时,其令戌甲自己都心生一丝慌乱。

过了两日,众弟子又被领去了几处地方。最后收官之处便是这浮空山上一景,在一面石山上半截处,雕刻出数位浮空山先圣头像,骈立一排,各视一方,各具表情。此景如何,众山仙家多是见过,自不必说。凡人纵是难见其景,亦多能得闻其名,此可谓是天下闻名。戌甲抬眼细细看了看,心说这手法不赖,刻得确是不错。其三分刻形,七分透神,微有一股压眼气势。远观之,见岁月悠悠之相,感肃穆憧憬之情。戌甲自觉客身,既来了,也不好失了礼数,便朝远处头像拱手躬身,算是致了敬。待起身之时,发觉身旁弟子们都快慢跟着躬身致敬。然戌甲行礼不过是微微倾身,略抬双臂。有些弟子却是满弓着身子,两臂抬于天灵盖之前,还听得口中默念着些词儿。大礼行了好半天,才缓缓直起身子,半脸虔信和着半脸渴望,直盯盯望着那一排头像。

戌甲瞟了那些弟子几眼,心道:“独立山中到处立着开山大仙的像,怎就没见这般敬过,却到这里来行如此大礼了?”

跟着却也释然道:“也不该多怪这些弟子如此,毕竟连那些登仙人乃至真仙们都早已不敬了。按当年师傅说的话,若不是碍于道统和体面,怕是早就将那些大小的大仙像一发都给砸得粉身碎骨了。免得山下的凡人抬出开山大仙的像,每每拿开山祖训来说事,倒把山上的仙家给框束了。”

虽是心中无奈,眼下却也只得杵在原地,两眼虚望前方。又过了一阵,已有些弟子耐不住,微露离去之意。想是方才无意间首先朝头像行礼之故,戌甲觉察到身前身后竟有些弟子看向

自己,似是要以自己为首,随首表态。这便为难了,戌甲自是不想多看,却也不好表态出来,免得真当了这个首,将来人前人后的可就说不清楚了。那当如何?只得装傻。仍是一副迷离远眺模样,双手叠于腰间,木头一般杵在那里。好赖终究有人实在耐不住了,出声道:“只观瞻了先圣之像,却尚未了解先圣之德行,实是遗憾呐。”

一位随行的浮空山仙人满面得意之色,闻言笑道:“哦!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倒是我等先前思虑不周,安排得不好,还请诸位见谅。”

与另几位随行仙人低语了几句,那位仙人接着说道:“这样吧。目下尚余些时辰,这便领诸位再去另几处地方赏景游玩。难得来一趟,总归尽兴才好。至于方才所提之事,我等自会秉明上仙,想来这几日会酌情安排。”

说完,真就领着众弟子去了几处地方。每到一处,皆是好生招待。美景、美食、美饮自不必说,更美的便是有美仙作伴。求仙修道,道貌岸然,有美仙来伴,客套几句,却是不会真给拒了。所谓阴包阳,凤求凰。阴阳二分,始有天地。仙亦存于天地之间,岂违得了那阴阳大道?不明此理,焉能修仙?况修仙愈精,则见道愈宽。道既宽了,那便要换个修法。一宽之道有一宽之法,那百宽之道便有百宽之法。不得百宽之法,这仙便也难得修上去。

只是终究有人懒,懒得去换什么修法,戌甲便是其中之一。可戌甲于此间毕竟已不是雏儿,知不好扫了兴致,便还是与身旁美仙对饮几嘬,闲聊几句,还给看了看手相,夸了夸面相。拖了一阵,这才寻了个由头抽身离开,端杯独自赏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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