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愚蠢的过度者”?
第86章 “愚蠢的过度者”?
彼得低头与他对视。
这位曾经强悍的哥萨克满面感动,虔诚的眼光在月光下流转,甚至下一秒哭起来彼得都不奇怪。
他叹息,故作惶恐把男人扶起:“其实我所珍视的,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友谊……好了好了,事情也算是有了初步的处理结果;你还是早些回去,好好照顾姨妈的身体吧。”
与他并行回宫,彼得耳畔是阿列克谢絮絮的感激之词。
他不断颔首应是,目光却投向冬宫的深处。
这场“怀孕”风波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阿列克谢作为女皇心腹,其感恩必将化为对女皇的谏言;
这位近臣的忠诚转化,对于他把控朝堂,非常重要的意义——况且哥萨克的报恩,必然会将他的悍勇转向自己。
而且女皇因为“未婚先孕”,被迫依赖自己与教会不断周旋……当未来“未孕”的真相揭露,女皇的失望将反衬彼得“顾全大局”和“牺牲”。
彼得想起君士坦丁堡陷落前夜,拜占庭皇帝也曾如此倚重将军。
历史证明,愧疚比感激更能维系信任和忠诚。
当然,还有更长远布局的暗棋。
未来对封地的经济,朝堂的掌控……都会因为此事变得顺理成章;
另外,而教会被迫“雪藏”的丑闻,很快会成为他控制地方教区的楔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作为秘密警察头子,舒瓦洛夫必然会第一时间知道今夜的密谈;
当艾瑟尔登上主教之位,以光头厂公的政治敏锐,势必会猜出彼得取得了“战果”……
他一定会将他的鹰犬们将重新评估站队——就像哥萨克骑兵面对新主时的敏捷转向
远处代表着宫禁的钟声敲响:冬宫内若有人前来拜访,该在此刻分别了。
彼得驻足,将一枚镶珍珠的圣像章别在阿列克谢领口:“替我献给姨妈,就说……”
他故意让月光照亮自己湿润的眼角,“圣安德烈的渔网,从不漏掉虔信者的祈愿。”
阿列克谢浑身震颤如风中残烛。
而彼得已转身步入阴影,嘴角噙着冰冷笑意——那是对人性的精准拿捏,更是对权力的绝对清醒。
钟声的余韵尚未散尽,回廊转角处便传来一阵哄笑声。
听着尖细且杂乱,应该是一群女人。
正好处于彼得回住处银月厅的必经之路,而且已过了宫禁的时刻,安东尼立刻手按佩剑厉喝道:“是什么人在哪里!”
约翰娜,叶卡捷琳娜的生母正倚着鎏金门框,大红色的羊绒披肩在月光下如若血橙。
她刚刚送走的几位命妇,这些人裙裾上的各种香水味还残留在走廊尽头,空气里满是香粉香水与政治闲谈捕风捉影的余韵。
“啊,这不是尊贵的‘皇储’殿下吗?”
约翰娜过分潦草的俄语,此刻倒像浸了蜜的切肉餐刀,“听说您今儿个陪大牧首喝了三小时的茶?真是……虔诚。”
她故意把最后一个词咬得意味深长,指尖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个动作,让安东尼双眼生热。
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挑衅,彼得却微微一笑:“夜安啊夫人,您的气色真不错——倒比卡佳的玫瑰釉瓷器还要光彩照人。”
他的话,可比对方的话更能刺中痛处。
这个自以为是的老斑鸠为讨好女皇,却失手打碎了女皇赏给叶卡捷琳娜的玫瑰釉茶具。
当时,伊丽莎白对她的笨手笨脚好一番嘲讽。
果然这话一出,约翰娜的笑容僵在脸上:“听说波兰大使送了封急信给女皇?”
她刻意把声音抬高,好让暗处的仆从都听清,“关于某位……荷尔斯泰因表亲的继位主张?”
彼得冷笑。
他当然听得懂,对方在用这种方式,讽刺出身荷尔施泰因公国的他,在俄贵族眼中始终是外人。
“夫人,说话时要注意您的礼节了!”
安东尼再也按捺不住了,彼得却用一个眼神将他喝止。
“咳咳,总听人说,普鲁士人最不擅长幽默……夫人也是挺擅说笑话的嘛!”
彼得故意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倒是您基辅那位‘表亲’……听说改信东正教后,连赎罪券都买双份?”
彼得的话令她退了半步,身上的大红披风跌落在地。
月光下她双眼充斥着惊愕,却见彼得已俯身拾起为她重新披上:“夜里冷,您若是想去见伯爵,可别把披肩丢了。”
约翰娜像是被他烫到般迅速闪开,彼得闷哼了一声“失陪了”,便从她身边快步经过。
皇储的讪笑和军靴声渐行渐远,却又在回廊内激起一阵回响,倒像源自墙上那些毕生光辉的英烈。
当彼得的身影没入银月厅的阴影时,约翰娜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湿透。
夜风吹散了她脸上厚敷的珍珠粉,如同吹散一具无名尸的骨灰。
…………
午后暖阳,让冬宫有了些许春的意味;残雪开始化作点点细碎钻石,铺满鹅卵石小径。
彼得牵着叶卡捷琳娜的手,聊着各自的心事——秘密处死查尔斯后,艾瑟尔顺利登上圣以撒的主教之位。
接下来就该是都主教,而以“地牢神迹”的美名远扬,要不了多久他必会得偿所愿。
花园里残雪消融的湿气裹着早春寒意,却掩不住少女掌心渗出的冷汗。
“彼得,你听说了吗?宫内外都在传,女皇……有了自己的继承人!”
走到差不多远离宫室且足够安全的位置,叶卡捷琳娜忽然颤抖地回望他,“还有人说,陛下要借这个孩子废黜您!”
这个政治感极为敏锐的姑娘,自然会嗅到其中的危险:
来自公国的索菲亚已经不在了,她是皇储的未婚妻叶卡捷琳娜——若他被罢黜,她的后半生也基本玩完。
彼得轻笑:“恰如你母亲说的:我是个连俄语变格都搞不清的过渡者。”
叶卡捷琳娜脸色苍白,眼中闪过愤怒和羞耻。
她慌乱地对他屈膝行礼:“请您别这样说!我母亲她——”
“嘘。”彼得轻轻按住她的唇,灰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卡佳,我不在乎她说什么。”
他俯身凑近,对那带着野玫瑰香气的耳珠吐纳,“我在乎的是……你会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