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时代，姬家族地深处。

生命灵泉氤氲着七彩霞光。

泉眼旁，一块温润的青玉石被打磨成了躺椅的模样。

姬临仙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眯着眼睛，享受着万古不变的阳光。

他看起来就像个最普通的山野老头，除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懒散。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是三个锦衣少年，还有一个青涩少女，都是姬家这一代颇有天赋的子弟。

他们远远看见姬临仙，脚步便是一顿，互相使了个眼色，这才小心翼翼上前，躬身行礼。

“见过七祖！”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恭敬。

姬临仙眼皮都没抬，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

“嗯。”

为首的少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七祖，我等奉族长之命，前来宝库选取修行所需之物。”

姬临仙依旧没睁眼，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刚睡醒。

“家族文书带来了吗？”

少年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卷轴，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上前。

“文书在此，请七祖过目。”

姬临仙这才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指节粗糙，却异常稳定。

他接过卷轴，随意扫了一眼，上面确实有当代族长的印记和批准。

“行了，去吧。”

他把卷轴随手扔回给少年，像丢一块没用的石头。

“自己进去挑，挑好了就赶紧滚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久睡初醒的沙哑，还有一种不耐烦。

少年们如蒙大赦，再次躬身。

“谢七祖！”

他们转身，小心翼翼地绕开姬临仙，朝着不远处一座被禁制笼罩的古朴石门走去。

姬临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别碰旁边的泉水。”

“那是老头子我泡澡用的，弄脏了不好。”

几个年轻人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但还是齐声应道。

“谨遵七祖教诲！”

他们加快脚步，走进了那闪烁着符文光芒的石门。

石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

姬临仙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晒太阳，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古怪小曲。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石门再次打开。

四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满足和兴奋，显然收获颇丰。

他们再次对着姬临仙的方向远远地躬身一礼，然后迅速离去，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

直到走出了很远，离开了灵泉区域的核心范围，那为首的少年才长舒一口气。

“呼……每次来见七祖，都感觉压力好大。”

旁边一个稍矮些的少年撇了撇嘴。

“压力大？我看是憋屈吧？”

“这位七祖，除了辈分高得吓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听说他老人家存在的岁月，比咱们姬家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都要长！”

另一个少年接口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是啊，可你看他那样子，整天就知道躺在那里晒太阳，一点强者的气息都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就像个……混吃等死的老家伙。”

唯一的少女皱了皱眉，轻声反驳。

“话不能这么说。”

“七祖他老人家，毕竟是守护家族宝库和生命灵泉的存在。”

“你们想想，生命灵泉何等重要？那是我们姬家最大的底蕴之一！”

“若七祖真是什么本事都没有，族里怎么可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看管？”

“据说，我们姬家能拥有这生命灵泉的绝对使用权，全是因为当年七祖指点过年少时的虚空大帝！”

“虚空大帝啊！那是何等盖世无敌的人物！”

“可是，七祖指点他的时候，据说……七祖自己的修为也一般。”

“他能活这么久，怕不是全靠着辈分高，还有这生命灵泉续命吧？”

“你看他警告我们别碰灵泉，说是他泡澡用的，我看他是把这灵泉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了！”

“仗着对虚空大帝有恩，霸占着家族最重要的资源，哼！”

少女听得小脸有些发白。

“慎言！这话要是被族老们听去，可不得了！”

为首的少年也点了点头。

几人不再言语，加快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灵泉边，姬临仙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

这些小辈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并不在意。

毕竟隔了不知道多少代了，这些孩子们能知道些什么？

听听他们一本正经地猜测自己的“底细”，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乐子。

扮猪吃虎？

姬临仙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自嘲。

他倒是想虎，可实力不允许啊。

谁能想到，他堂堂姬家七祖，一个名义上横跨了数个时代的老古董，竟然还卡在仙台境巅峰，连准帝的门槛都没摸到。

想起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脸倔强，眼神清澈的少年虚空……

如今，那孩子都已经证道成帝，威压宇宙洪荒几千年了。

而自己呢？

还是原地踏步。

姬临仙叹了口气，思绪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的他，还不是姬临仙。

上辈子是个求生主播。

谁知道一次直播挑战极限，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和山洪。

再醒来时，天旋地转，他已经躺在了一条完全陌生的河边。

也就是在那时，他意外激活了所谓的“河神”命格。

具体是什么原理，他搞不清楚，只知道靠近水源，尤其是这种蕴含磅礴生命精气的灵泉，他的生命力就格外悠长，恢复力也强的可怕。

但代价就是，他的修炼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当年一起在族学里修炼的几个小屁孩，资质最差的那个，如今坟头草都几千丈高了。

而资质最好的那个，就是虚空。

他曾经确实指点过少年虚空一些东西。

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秘籍，那玩意儿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他教给虚空的，是来自蓝星的现代物理学基础，是一些关于空间折叠、维度理论的猜想，还有最重要的——如何在绝境中保持冷静和求生意志。

这些在修仙世界看来不着边际的东西，却意外地契合了虚空日后要走的道。

或许正是这份“启蒙”，让后来成就大帝的虚空对他始终心怀感激。

也正是这份感激，让他在虚空的支持下，获得了对这口生命灵泉近乎绝对的掌控权。

家族里不是没有人眼红，不是没有人非议。

但有虚空大帝这块金字招牌压着，谁敢真的跳出来反对？

所以，他就这么“苟”了下来。

经历过一次差点形神俱灭的生死危机后，姬临仙比谁都渴望活着。

长生！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追求。

管他什么修为通天，管他什么威压万古。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守着这口生命灵泉，凭借他的河神命格，凡有“河水”之地，他便近乎不死不灭。

再过个几万年，几十万年，说不定他也能水到渠成，磨成一尊大帝，甚至……触摸到那传说中的仙！

那些年的老伙计啊……一个个都走了。

或战死星空，或寿元耗尽，或在冲击更高境界时化为劫灰。

只有他还在这里，守着这泉水，看着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孤独吗？

有点吧。

但活着的感觉，真好。

至于小辈们的议论？

呵，让他们说去吧。

等他们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就知道活着本身，才是最大的本事。

只是……

姬临仙的眉头微微皱起，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一件事。

虚空偷偷回来过一次。

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悄悄来到这里，陪他喝了几坛子他自己酿的灵酒。

那孩子，如今已经是威震寰宇的虚空大帝了。

但他看起来……很累。

那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发自灵魂深处，仿佛承载了整个宇宙的重量。

姬临仙能感觉到，虚空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些不祥的气息，很淡，却让他这个对生命气息极其敏感的“河神”察觉到了。

他想劝虚空，就算是大帝，也该歇歇了，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那以后，姬临仙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虚空那孩子，似乎在独自面对着什么恐怖的敌人或变故。

可惜，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他能做的，就是继续守好这片灵泉，守好自己这条命。

只要灵泉永在，他就能一直活下去。

这是他的根基，也是他的道！

姬临仙重新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份不安压下去，继续享受他的阳光。

然而，就在这时——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如同亿万座太古神山轰然压落，瞬间笼罩了整个姬家族地！

天空在刹那间变得漆黑如墨，日月无光！

大地剧烈地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开来！

姬家族地内，无数古老的阵纹被瞬间激发，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艰难地抵御着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

正在灵泉边打盹的姬临仙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凝重！

这股气息……太可怕了！

充满了死寂、冰冷、黑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永恒的沉沦！

绝对是帝级！

甚至……可能超越了一般的帝级！

“敌袭！！！”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长空，充满了惊惶和不敢置信！

紧接着，一个威严而急促的声音响彻整个姬家族地，是当代族长的声音！

“所有长老、宿老，速速归位！”

“开启护族大阵！”

“所有仙台境以上族人，准备迎敌！”

“快！快！快！”

族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一丝颤抖！

能让一位执掌荒古世家的族长如此失态，可见来犯之敌是何等恐怖！

一道道强大的气息从姬家各处冲天而起，化作流光，射向家族议事大殿和边界要地。

整个姬家，这座传承了无尽岁月的古老世家，瞬间从平日的宁静化为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警钟长鸣，响彻云霄！

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姬临仙缓缓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望着远方那片被黑暗气息笼罩的天空，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种令人窒息的威胁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汩汩流淌，霞光氤氲的生命灵泉。

这里是他的根。

也是他必须守护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久违的决然。

“唉，看来今天这太阳，是晒不成了。”

“真是……打扰老人家清静啊。”

说话间，他那原本懒散的身躯，似乎有某种沉寂了无尽岁月的力量，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