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给熊孩子上课的日子是比较惬意的，只是十分无聊。这让适应了现代快节奏生活的秦毅十分难受，他每天的正事只有练武，其他时间无所事事，大半都在练字和睡觉中度过。秦毅虽然是即将入赘的身份，但名义上也算半个主子，再加上苏老太爷的默许，自然没人敢来找他干活儿。

实际上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都在为生计而奔波，少有人能像他这样清闲。

即使是小团在跟了他之前，偌大的苏府每日总会有的各种杂活，扫地擦窗，洗衣做饭，缝衣弄布，诸如此类的事情也是不少的，只有活多活少的区分。而小团自从成了他房里唯一的大丫鬟以后，名义上只有秦毅能命令她做事，以往的工作倒是全扔下了。

然而秦毅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他从来没有主动指使过小团做任何事，也不愿意仗着自己姑爷的身份去命令小丫头伺候他，由此可见秦毅其实并不适合当老板去剥削员工，前世的工商管理算是白读了。

于是小团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当然她没有得意忘形，依然牢记自己的本分，每天兢兢业业的忙碌着。院里只有她一个下人，所有事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可是即使这样，也远比她之前的生活更轻松，每天仍有不少空闲去练习绣花儿。

小团只觉得这生活越来越好了，因为自家姑爷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小姐也快要回来了，到时候他们成亲了自己还能带带娃，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心情愉悦之下身子也一天天变得圆润，总算是没有辜负秦毅的期望。

这天秦毅结束了早上的习武，每日寅时开始坚持的苦练有了些许成效，让这副原本孱弱的身躯变得有力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臂上凸起的青筋，恍惚间还能记起初来这世界时连碗都端不稳的虚弱感。

演武场边缘传来小团银铃般的笑声。秦毅转头望去，张伯正盘腿坐在老槐树下，粗糙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剑招。而小团蹲坐在旁，巧笑嫣然，杏色裙裾铺在青苔上，发间新摘的茉莉花随动作轻颤，露水在阳光下散发着清香。

“那年在饮马河...“张伯眯着眼睛，声音轻轻压低，指节敲了敲酒囊，“老夫这招'燕子三抄水'，刀尖距匪首咽喉只差半寸——”随后看着小团不言语。

“然后呢？”小团急得拽他袖子，张伯总是喜欢在关键处停下来逗她，看小团着急的样子是他每日的快乐之一。

老武师花白眉毛下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然后他刀背铜环勾住了我的汗巾。”枯瘦的手指从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蓝布，“看，这破洞就是当年那次...”

秦毅走近时，发现张伯靴底正悄悄碾着几粒花生壳，老人眼中闪过的追忆不似作伪，那些刀光剑影的岁月，分明在他每条皱纹里都刻下了痕迹。槐树阴影落在他脸上，将那道横贯左眼的疤切成两段。秦毅注意到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破布。

“张伯。”秦毅突然开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外面似这样描写江湖故事的小说可多吗？”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自从得了那心鉴以后，记忆力堪称变态，而且每日也都要练字，何不顺势在这个世界写小说试试，也许能挣钱出名呢？

“姑爷，这小说是何物啊？”张伯不解。

“就是写人、写事儿的书，供人们打发时间的闲书。”

“成书的话本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些话本要么是说些勾栏风流，市井龌龊，要么是记录大人物生平的传记。专门替我等江湖中摸爬滚打的泥腿子出书的，倒是没有听说过。”

“那神话小说和志异小说呢？就是讲神仙和鬼怪的书。”秦毅之前刚醒来，让小团帮忙带书，除了那些四书五经，她找来的几乎全是史实和传记，所以秦毅其实一直很好奇这方世界的神话是怎样的。

没曾想秦毅刚问完，张伯脸色大变，慌忙上前捂住秦毅的嘴，小团也瞪大了眼睛。

“姑爷小声些，让听见了可是要给抓了去的。”张伯神色警惕，甚至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外人才放下了手。

这下换秦毅傻眼了，自己不过就是问了一下神话和小说而已，怎么就要被抓进去了呢？他当即询问张伯缘由。

这原因令秦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居然没有任何关于神话和鬼神的记录，或者说这类记载都被官府中人收走统一处理了，民间不得私藏，严重者甚至会被杀头。连在公共场合讨论神鬼之事都不被允许，一经举报，轻则请去吃牢饭，重则抄家灭族，处罚力度匪夷所思，堪比东大禁毒。

但是偏偏这个世界又存在众多不合理现象，武道就是最大的BUG，普通拳脚功夫也就罢了，真气心法也还能勉强接受，可是元神和飞剑又是什么东西呢？这和前面两个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产物好吧。

不能提及鬼神这件事在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人尽皆知的禁忌，至少从张伯的爷爷的爷爷开始，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要求，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连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小团都知道，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原因，只有秦毅这个现代人真真切切感到不对劲。

总之有人说鬼神会带来厄运，也有人说会夭寿早早死去，还有人说提及了就会被它们发现位置，抓去吃掉等等，众说纷纭。

到了今天已经发展成了“谈鬼神色变”的地步，以至于寻常人压根不知道鬼神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这是个概念性的描述。鬼神长什么样？有什么作用？在哪里？统统不知道。女娲，天庭，地府，甚至山野妖精，仿佛从这世界被人为抹去了一般。

如果按照小说正常的发展轨迹，最早的小说应该是神话类作品，例如《山海经》、《后羿射日》、《大禹治水》，这些作品都有着强烈的奇幻色彩，但是大多还是能被证明是纪实的文字，只是由于古人的见识有限，很多东西无法理解，于是将事实夸大和神化，就这样一代代传下来变得玄奇。

神话之后的小说就是鬼神类，相比于神话，鬼神类小说已经有了基本的力量体系和规则，不像神话那样天马行空，完全不讲道理。天庭和地府就是鬼神小说大成后最著名的组织，大多数鬼神故事中的主角基本上来自、或者会去到这两个地方。

随后才是民间的传奇故事，言情话本等等，著名的《莺莺传》和《三国志》就是其中代表，后面更是演化为我们熟知的《西厢记》和《三国演义》。这才是正常的小说发展史，从虚幻逐渐发展到现实，也能体现出古人对这个世界认知的一步步加深。

可是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高层们似乎一开始便认识到神话和鬼神一类的东西是假的，官方甚至下令大力禁止严禁传播。以至于这个世界的小说从诞生开始就是在记录真实，虽然也有艺术加工的地方，但是总归没有脱离现实。

不对！秦毅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感觉一股冷意袭来，寒毛乍起——禁止也不完全代表他们知道是假的，还有可能他们知道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