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圣？”

白昆也不忌讳，直呼大帝之名，冒出了更多疑问：“听说你是帝师，东圣大帝立国之后，还要册封你为国师，他怎么会派人杀你？”

六玄祖师满脸悔恨之色：“只怪贫道当年看走眼，误以为他是心怀天下之有道明君。贫道不受他敕封，托辞云游四海，本以为他念及我诸多功劳，不至于过河拆桥。”

“没想到这狗皇帝早有杀我之心，派来杀我的四大新神，其中一个就在蜀山，正是他敕封的暗器之神——唐门老祖，唐百川。”

“杀我之后，那狗皇帝还惺惺作态，指派当地官员多加照顾我白云观门徒。我那三个有潜力的徒儿，皆死于唐百川之手，剩下那些不成气候的徒子徒孙，招摇撞骗，毁我一世英名。”

白昆听得头皮发麻，震惊于东圣大帝的手段。

对方亲口所说的故事，和他在课本上学到的历史，完全不一样。

“当年你战功赫赫，平定天下居功至伟，东圣大帝为什么早有杀你之心？”白昆问道。

“盖因贫道知道他最大一个秘密，他想修行，又想当皇帝。”

“贫道昔年苦苦相劝：天子不炼气，王孙无法力。”

“皇帝最高一万气血，到不了真气境，寿命和凡人一样。”

“那些皇子公主，最多真气境巅峰，一辈子到不了法力境。”

“此乃天地法则，谁也改变不了。”

说到这里，六玄道人又破防了：“那狗皇帝不听忠言，自认他是真龙天子，足以你逆天改命。他登基那一日，法力溃散，天命法则冲击之下，修为从法力境后期，狂跌至气血境。”

“那时他才明白，天命难违，前来求我相助。”

“天命如此，又岂是人力可挽回，贫道无可奈何，只得如实相告：自始皇帝开辟帝制以来，历朝历代皇帝，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在位超过六十年，名曰甲子大限。”

“倘若他在位一甲子，为万民谋福祉，可得人皇气象。”

“死后位列仙班，受封道门帝君。”

“那厮妄想长生不老，非但不听贫道之言，还对我恨之入骨。”

“我死之后，那狗皇帝凭借终结乱世的功劳，利用百姓对他的爱戴，倒行逆施，以打工人和打工魂助他提升。妄想借助招魂幡里亿万打工魂，助他魂魄永不磨灭。”

“妄想终归是妄想，那厮在位六十年，终究逃不过甲子大限。”

“此等暴君，绝无人皇气象，死后必遭天谴，来世非猪即犬。”

六玄祖师将近两百年没跟人聊过天，寂寞得不行，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贫道终究还是不通朝野之道，本以为暴君陨落，东圣国必亡，当有一番新气象。”

“没想到继任的太宗皇帝，却有几分明君风范，登基之后力挽狂澜。”

“贫道自此死了心，天命轮回，龙脉运转，非我一缕残魂所能干涉。”

“太宗在位五十年驾崩，第三任高宗皇帝在位三十六年，也算守成之君。而那第四任世宗皇帝，野心比那狗皇帝元圣还大，竟妄想造神，动用了早在旧时代就被严令禁止的人族克隆技术。”

“当年旧时代的末日，正是因为克隆人之战，引发了混乱时代。”

“世宗皇帝非但不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

“乌蒙山下的九黎仙苗，河洛一带的炎帝仙苗，西北黄陵的轩辕仙苗，还有各地实验仙苗……都是那世宗皇帝搞出来的东西。”

“那世宗皇帝，竟通过仙苗觉醒血脉，来实现皇家换血。”

“甚至不惜动用夺舍禁术，妄想皇室宗亲个个化身为神。”

“作孽啊，此等逆天之举，天理所不容。”

白昆默默听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遇到六玄祖师，他才见识到了仙与神的区别。

此前他遇到的众神，自带编制内的规矩，一个个讳莫如深。

这散仙六玄祖师，不走寻常路，主动给他透露了一大波信息量。

有些问题白昆都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初步估计，学神、食神那些古代大佬，早已对人间的恩怨提不起兴趣。而六玄祖师修成散仙，加起来不到百年，还带着人间烟火气。

再加上东圣国至今健在，对于这个他付出了许多，最后却要了他性命的帝国，六玄祖师有着难以描述的怨念。

等到六玄祖师吐槽完了，白昆提出了他最关注的问题：“听你话中之意，觉醒血脉的实验仙苗，成长起来以后，会被皇室宗亲夺舍？”

六玄道人非常笃定地说道：“别的地方贫道不敢妄言，这三通城周边百里发生的事情，贫道凭残魂亦能有所感应。说来也巧，那九黎实验中心掌舵人欧阳翰林，本身是一位新派符师，多次来白云观祭拜贫道，我借助一缕香火，窥探到了九黎学院幕后的勾当。”

“展开说说。”白昆来了兴趣。

“九黎学院受到朝廷重点扶持之起因，正是为了造神。”

“当年以克隆技术复活那九黎古人，仅存活七七四十九日，为天理所不容。”

“皇室退而求其次，抽离了九黎古人生命精华，用于制造实验仙苗。”

“等这些仙苗觉醒血脉，便安排他们外出执行任务，使其‘神秘失踪’。”

“失踪的仙苗，都被带回了九黎实验中心，用于换血。”

“此等逆天之举，没有一次成功。”

“皇室还不死心，认定下三族血脉不纯，妄想培养出中三族，乃至上三族血脉。”

“四十多年来，倒也出了两个中三族血脉，一女子名叫秦梦瑶，一男子名叫慕容恺。”

“说来极为讽刺，这两个中三族仙苗，成了九黎学院最大的叛徒。”

“秦梦瑶低调做人，高中时期秘密加入自由会，一心颠覆东圣朝廷。”

“慕容恺流亡海外，借助异族教廷势力，也有颠覆东圣之心。”

六玄祖师长篇大论，许多说辞和刘勇强对得上号。

这位将近二百年没跟人交流过的新派符箓祖师爷，实在憋得太久了，自带话痨属性。

没等白昆发问，话痨祖师继续说道：

“换血不成，皇室又生一计——夺舍！”

“那皇家宝库，的确底蕴深厚，搜集了各家各派的独门秘法，不乏夺舍禁术。”

“欧阳翰林亲自主持过的夺舍仪式，共有八次。”

“前面七次，以失败告终。”

“参与夺舍的一名公主、一名皇子、三名郡主、两名藩王之子，当场暴毙。”

“自古以来，夺舍代价极大，稍有差池，双方形神俱灭。”

“况且夺舍往往是五境大修士的手段，区区二境真气小修士，纵然借助法阵与符文加持，也难以承受那移形换魂之苦，三魂七魄瞬间碎裂。”

“但那世宗皇帝并不死心，将那些不受宠的皇室宗亲，当成了炮灰，前赴后继地送来实验。”

“发生在九黎学院的夺舍共八次，其余各地实验仙苗，加起来恐怕有上百次之多。皇室也笼络了不少新时代人才，在失败中不断探索，竟然被他们摸索出了一条路子。”

“贫道万万没料到，九黎学院第八次夺舍实验，阴差阳错地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