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方阳一直觉得截教在“挂羊头，卖狗肉”。“截取一线生机”和“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一样，都是欺骗大众的口号。

就金鳌岛一脉弟子做的那些事，和截取一线生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截教弟子只要再改变一下对通天教主的称呼，称通天教主为“有教无类，截取生机圣教主”，截教和魔教没有任何的区别。

方阳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截教。然而，他觉得，截教继续这样下去，是没有未来的。

一旦天道和截教算总账，龙虎山一脉真的逃得过去吗？

“你刚才说，本教是魔教？”

通天教主眯起了眼睛，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话会从截教弟子的口中说出来。

方阳迎着通天教主骤然冰寒的目光，浑然不惧：“有没有人这样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众生这么想。老师觉得，在那些被蓬莱七仙残害的生灵心中，在遭受到本教弟子压迫的散修心中，在阐教弟子以及其他同道心中，他们会怎么看待本教？”

他不是要说服通天教主放弃金鳌岛一脉弟子，他是要告诉通天教主，在维护截教清誉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通天教主默然无语，说实话，方阳很像他。方阳要做一件事，就会不顾一切，一直的做下去。

方阳在金鳌岛时，就想除掉金鳌岛一脉的弟子，他来到了龙虎山，依然在谋划着除掉他们。

哪怕，中间隔着一个圣人，方阳都没有放弃。

但是，方阳对待金鳌岛一脉弟子的态度，却和元始天尊很像。元始天尊一直坚持认为，金鳌岛一脉弟子都是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孟辰也用同样的词称呼过多宝道人。

“本教要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如何能够放弃本教弟子？”

通天教主的声音突然低哑，“你如此说，是要违背本教教义？”

方阳猛地拔出赤霄剑，刀光剑影中，演绎出了截取一线生机的真谛。一招完毕，他收起赤霄剑。

“老师，您很清楚，弟子既然能领悟出了截天之道，就和您一样，明悟了何为截取一线生机。老师，您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通天教主是圣人啊，截教中的一切有什么是他看不穿的，他只是不愿意去理会。

方阳再次出手，将当初蓬莱仙岛上的种种景象展露在通天教主面前。

蓬莱岛上白骨成山，人皮披地，许多钻风级高手架着黑云飞过来飞过去，在山间巡视。

“弟子以为，二师伯口中所说的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指的是和蓬莱七仙一样，披着仙人的皮，干着妖魔的事的仙人。人教之中，不也有金角童子、银角童子存在吗？”

“弟子乃是玄门正宗，盘古正宗亲传，实在无法与一群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扁毛畜牲和平相处。弟子见到他们，只有一个杀字。”

随着方阳的话语，画面中的蓬莱岛灰飞烟灭，蓬莱七仙咆哮着飞上天空，却遭遇天外一剑，一眨眼形神俱灭。

这副画面，只是方阳演绎出的场景，但通天教主知道，这一幕迟早会变成现实。

现场一片静谧，方阳没有继续开口，通天教主也没有任何动作。时间仿佛停在了某一刻，一切都静止下来。

良久之后，通天教主猛地抬头，目光直逼方阳：“你在为师面前说出这些，你就不怕，为师杀了你？”

方阳微笑着说道：“老师以本体前来龙虎山，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

通天教主愿意以本体出现，他的心已经有一半偏向了龙虎山一脉。

如果说，金鳌岛一脉代表着通天教主的恶念，那龙虎山一脉就象征着通天教主的善念。

方阳估计，通天教主的善念发动了。

只要通天教主还在龙虎山，他的善念就占据上风。这时候劝说通天教主，成功率是最大的。

“你...”

通天教主愕然，他是真没想到，方阳居然能够猜测到自己此时的状态。

在四教论道大会上，通天教主就被元始天尊说动了。当时，他见到方阳得到了太清圣人和元始天尊的认可，心灵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太清圣人和元始天尊针对的，从来都不是截教弟子的出身，而是截教弟子的品行。

之后，元始天尊又说出了那句“他们不是你的弟子，而是罗睺的弟子”，击碎了通天教主心中对弟子的认知。

因为通天教主早就知道了一件事，金鳌岛一脉的弟子中不光有罗睺的弟子，还有西方教弟子。

他收弟子的门槛太低，西方二圣趁机往截教送了不少的弟子。他一个人虽然破不开西方二圣的遮掩，但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越遮掩身份就越有问题。

身份没有问题，为什么藏着掖着呢？

通天教主稍微观察了一阵，就看破了这些弟子的来历。每个教派的弟子都有自己的行事作风，功法可以改修，肉身可以替换，但行事风格变不了。

东方的散修是绝不会割肉喂鹰的！

“你可知，为师为何收那么多披毛戴角之辈为徒？”

通天教主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元始天尊和方阳给带偏了。不知不觉间，他也称呼自己的弟子为披毛戴角之辈了。

不过，他的重点不在这里。

“天地有阴阳，众生分善恶。众生诞生之时，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为师多宝等人为弟子，本意是要教化他们，改变他们。为师希望，能够化恶为善，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可老师不会成功！生灵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老师能够改变的只有他们的行为习惯。可是，他们只会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改变，离开了老师，他们就会原形毕露。”

“老师的初心，弟子明白。”

方阳的声音放柔，却依旧带着锋芒，“可初心若被利用，便成了毒药。您看那些以‘截取生机’为名，行屠戮之事的弟子——他们截取的，是众生的生机？人教的‘上善若水’是求道，我截教弟子剥人皮、垒白骨，又算什么？”

通天教主听到这话，无力的摆了摆手：“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为师没有管他们，自然也不会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