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真正的兵部,远不是韦谅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1/3,求月票)
第96章 真正的兵部,远不是韦谅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1/3,求月票)
兴庆殿中,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翻动手里奏本,最后看向站在丹陛之下的达奚珣,淡淡的问道:“这些东西,是你弄的?”
达奚珣神色一肃,拱手道:“这是臣询问了尚辇奉御韦谅之后,他给出的建议,其他的都是臣查出来的。”
“天下折冲府啊!”李隆基看着达奚珣,满意的点头道:“好了,你去弄吧,让朕看看你究竟能弄出什么样子来。”
“喏!”达奚珣肃然拱手,然后退出了兴庆殿,只是脚步之间有力许多。
李隆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然后轻声道:“天下折冲府啊,这一次若是能成,折冲府还有延续下去的可能,若不能成,就让这天下折冲府,在朕的手上彻底消亡吧。”
殿中顿时寂静了下来。
左右史,诸中书舍人,给事中,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隆基转身看向一侧的高力士,扬起奏本,笑着说道:“你看,朕不过是一个不留意,他就又弄出事情来了。”
高力士拱手道:“达奚珣想做兵部侍郎了。”
李隆基收起奏本,说道:“想做不是问题,按照他的资历,再过两年,朕也会任他为六部侍郎,但若是这件事情他做成了,朕不介意提前将这个兵部侍郎给他。”
“是!”高力士轻轻躬身。
李隆基平静下来,低声问:“平卢那边安禄山真的吃空饷到了五千吗?”
“按照韦谅的计算,应该是真的。”高力士躬身,说道:“明年兵部核查兵籍就到了平卢,具体多少,一查就能查出来。”
“嗯!”李隆基点点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朕不怕他兵多,就怕他兵少,一旦有事,手上的兵力根本就来不及应对。”
高力士一时间不敢接话。
皇帝虽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你手上兵多了,兵少了,只要不在规矩内,他都不满。
想了想,高力士再度开口。
“此战,平卢需要出动三千精骑,战力如何,看看就知道了。”高力士稍微停顿,道:“辽东天气森寒,很少有人愿意长居,安禄山难以补齐人手,也在情理之中。”
“再看吧。”李隆基淡漠的抬头,说道:“韦卿若是明年能顺利从石堡城回来,那么这清查天下节度府空饷的事情,也让他去做。”
“这可不容易啊!”高力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清查天下折冲府,不过是得罪一些世家的边缘子弟,但一旦清查节度府空饷之事,那么得罪的,就是十大节度使。
到时候,不管是谁,随便找个死士,韦谅就有大麻烦。
李隆基侧身看了高力士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你小看他了,恐怕他提出了这个建议的时候,该如何收拾天下节度使,他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啊!”高力士一时间没有明白。
李隆基拿起奏本,轻声说道:“将查到缺额的人员,全都以调防的名义调入长安,然后彻查调入之人的身份……若是没人来,直接消掉兵籍,若是有人来,核查身份,查出假冒,消掉兵籍,而且这还仅仅是最基础的手段。”
高力士神色恍然,低声道:“若他真有如此手段,那么军中的事情……”
李隆基抬起头,神色沉吟,眼神凝重。
天下事,唯祀与戎。
祀,田地,赋税,吃穿。
戎,兵,械,征战。
天下兵制从府兵制改为募兵制,实际上是张说的手笔,薛衲薛楚玉执行,但中间几次反复,几次磨难,到了如今,也远还没有彻底结束,天下还有大量折冲府存在。
府兵的待遇不是没有了,而是被世家府兵给窃取篡夺了。
因为普通人守不住地,而世家手里多的是地,他们需要这种名正言顺的手段来保持土地,躲避赋税,隐匿财富
这就是现在的天下折冲府。
李隆基自然恨不得将这些蛀虫全部清除,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但张说张九龄几番沉浮,薛衲早死,而薛楚玉更是被人直接算计,现在交到了李林甫的手上。
李林甫现在用的是温水煮蛤蟆的手段,但成效很慢。
韦谅的这个手段,当然可行,但执行的人会遭受天下世家的怨恨,所以,韦谅将达奚珣推到了前台。
达奚珣想做兵部侍郎,李隆基怎么看不出来,但他得先做出成绩来。
而他做出成就做了兵部侍郎,恐怕也做不久。
韦谅这种将其他人推到前台而最后自己享受利益的手段,李隆基一眼就看穿了。
他不仅不讨厌,反而很欣赏,因为这样的人,才能够在官场上久待。
“可惜左相了,若是他在,有他遮风挡雨,韦谅的成长或许能更顺利些。”李隆基看着手里的奏本,神色平静下来道:“先让达奚珣去做,韦谅先专心石堡城事,拿下石堡城,朕就将这些事交给他。”
“是!”高力士神色肃然的拱手。
李隆基目光看向前方,脑海中一时间闪过这么多年来,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无数熟悉的面孔出现又消失。
大唐的天下,很不易啊。
李隆基突然开口说道:“希望这一次能够做的好些,他终究是驸马都尉,在最后,朕还是能保他一保的”
“是!”高力士神色放松下来,微微笑笑。
“李彭年快回来了吧?”皇帝侧身看向高力士。
“是的,明日到长安!”高力士神色肃然,兵部侍郎李彭年,代皇帝管兵部的人。
……
春明门外,秋风萧瑟。
韦谅和达奚珣,同样一身绯袍,站在驿站门前,面色凝重的看向前方。
视线尽头,上百骑沿着渭水南岸狂奔而来,轰然而响。
为首,是一身深绯色官袍,身材高挺,披着黑色披风,神色冷肃的李彭年。
上百骑狂奔至驿站门口,然后骤然而停,狂风凛然。
李彭年率先翻身下马,站定下来。
达奚珣和韦谅同时上前拱手道:“侍郎!”
李彭年严肃的看了达奚珣一眼,然后神色放松下来,看向韦谅道:“便是奉御郎了吧,此番去辽东,可真是一番辛苦啊!”
“劳烦侍郎了。”韦谅感激的拱手,道:“辽东苦寒,侍郎辛苦。”
“无妨。”李彭年摆摆手,看向后方道:“这里面有五十人,还有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归奉御郎的,奉御郎将他们领走就可以了,本官要立刻进宫面圣。”
“喏!”韦谅拱手,点头道:“那下官现在就去。”
看到韦谅朝着后方而去,李彭年摆了摆手,其中一半的人手骑马朝长安城而去,另外一半,则是被韦谅带着,朝着长安城北的一处驿站而去。
这些人不会进长安城,等韦谅和李彭年交接清楚后,就会跟他一起去石楼台山。
……
李彭年跟着达奚珣进入一辆马车之内。
小巧的暖炉在轻轻燃烧。
微光照亮了马车之内。
马车轻轻前行,李彭年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可算是回来了。”
“清仁兄回来就好,兵部现在是真的缺一个主心骨。”达奚珣松了口气,然后不由得笑笑。
“谁能想到,不过是去了一趟辽东,牛相就没了。”李彭年感慨一声,然后抬头问:“所以左相现在不过问兵部吗?”
现在左相,是侍中李适之。
不管他兼不兼任兵部尚书,他都是左相。
“除了门下省正常的往来,其他的基本不问。”达奚珣摇头,然后说道:“毕竟左相不是兵部尚书,最关键的,是愚弟怀疑,圣人从来没有找左相问过兵部的事情。”
“看来,圣人心中对这个兵部尚书人选,是另有想法啊!”李彭年开口,问道:“如今西北的军情是怎么处置的?”
“西北所有的军情,全部都送到了清源县伯手里,由清源县伯主持,然后清源县伯直接奏禀圣人,圣人通过中书舍人送到兵部。”稍微停顿,说道:“李郎中也会送一份到兵部,不过没有清源县伯的快。”
“那岂不是说,清源县伯就是半个兵部尚书了?”李彭年轻声一语。
“像是没错,不过圣人说过,等左相理顺了门下省,会让他兼任兵部的。”达奚珣知道李彭年怎么想,他轻轻摇头。
“嗯!”李彭年不置可否,然后又问:“萧尚书也没有兼任御史大夫?”
“没!”达奚珣点头,说道:“现在的御史台以御史中丞杨慎矜领御史大夫事。”
“有意思!”李彭年轻笑一声,说道:“陛下这是在削弱各方的权力,又给各方一个甜头吃,但实际上的权力,全部都归属到了陛下一个人的身上,而将来,要么不动,要么都动。”
达奚珣眉头一挑,说道:“也就是说,将来一旦左相兼任兵部尚书,那么萧尚书会兼任御史大夫。”
“不一定,也能是杨中丞更进一步,成为御史大夫兼任刑部尚书。”李彭年轻轻摇头,说道:“也可能是其他人。”
“那么兵部侍郎呢,这期间,陛下会任新的兵部侍郎吗?”达奚珣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旦皇帝任了新的兵部侍郎,那么短时间内,他达奚珣就没机会了。
“看情况,如果兵部一切运转顺利,那自然就不需要什么新的兵部侍郎,如果兵部出了问题,陛下立刻就会任命新的兵部侍郎。”李彭年看着达奚珣,道:“所以,里外诸事,贤弟要谨慎了。”
“是!”达奚珣认真点头,但眼底却是彻底放松下来,这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吃的定心丸。
“西北的战事情况如何了?”李彭年问向正事。
“自从都摩都归附大唐以来,西突厥已经有大小部落三万人归顺大唐。”达奚珣抬头,说道:“安西已经从中抽调一部分精骑,加入左骁卫,而在朔方,拔悉蜜,回纥和葛逻禄三部已经开始南移,就等冬日的第一场雪,就杀入突厥,灭国。”
灭国突厥。
四方的布置已经完成,就差天时了。
“军中大战有清源县伯主持,兵部负责调用粮草和军械。”李彭年轻叹一声,皇帝之所以敢不任兵部尚书,就是因为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兵部尚书的存在感很低。
“是!”达奚珣无奈的点头。
“那么那位尚辇奉御呢?”李彭年将话题撤回韦谅,问道:“他在兵部如何?”
李彭年离开长安的时候,韦谅还在皇帝的身边做千牛备身,一转眼,韦谅已经是奉御郎,检校兵部职方司员外郎,知靖安事。
对于韦谅,李彭年需要弄清楚。
“为人敏锐,谨慎,洞察力极强,寒潮之论就是他率先向圣人提出的,入兵部以来多有赞言,统帅职方司也无有差错,甚至石堡城的方略,极得牛相赞赏,全力支持,而他也知恩图报,牛相的事虽然很多时候是别人开口,但怀疑是他在暗中做手。”
达奚珣停顿下来,神色认真的说道:“四方募兵事的隐患,他也是一眼就看透,但不过是初涉,接触不多,但赞同改良。”
李彭年点点头:“牛相的事情我知道了,能被牛相看重,这方面自不必多说。”
达奚珣松了口气,道:“对了,他是李郎中引入职方司的,陕郡太守韦坚之子,是太子的内侄,同样也是右相的外甥。”
“难得!”李彭年轻轻笑笑,说道:“朝中这些年,难得出一个能够沟通各方的人物。”
“关键是,他极得圣人赞赏。”达奚珣摇摇头,叹声道:“便是愚弟,也没有他面圣的次数多!”
“他毕竟是圣人身边出身。”李彭年微微摇头,抬头道:“关键还是要看他能不能夺回石堡城,若是能,那么我们便该让他知道真正的兵部是什么样子的了!”
“是!”达奚珣神色顿时肃穆起来。
……
夜色笼罩,长街寂静。
韦谅忙碌到刚才,才骑马进了长安城。
这时,城中宵禁已起。
一队巡街的金吾卫从前方而来,看到韦谅,众人停步,对着韦谅肃然躬身。
韦谅点头回礼,众人这才继续巡逻而过。
韦谅骑马继续朝亲仁坊而去,只是他的脸上微微带出一丝笑容。
自从牛仙客的事情之后,他在宵禁之后的长安大街上骑行,路上巡逻的金吾卫便已经不再多问。
这也算是整个长安城,少数人才有的特权。
毕竟按照唐律,非驿使,翰林学士,内侍省宦官,太常寺官员,行机密要事的官员持有特殊鱼符令牌外,其他人不能乱行。
不过话说回来,韦谅手上的那些事情,也是朝中最核心的机密要务,他身上的知靖安事的鱼符,足够让他拥有特权。
韦谅看了眼头顶皎洁的圆月,心中轻叹,转眼又快八月十五了。
骑马入亲仁坊,坊内倒是热闹许多。
韦谅回府,然后至后堂,向母亲姜氏请安。
“你又要离京了?”姜氏坐在主榻上,惊讶的看向韦谅。
“是!”韦谅躬身,道:“兵部侍郎李彭年回长安,儿子便不需要在兵部的杂事上多操心了,就算有事,征讨司诸事曹守足够负责,更别说,还有达奚郎中,他本身就是职方司出身,儿子要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姜氏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说道:“八月十五,中秋节,原本应当去太子府一起过节的。”
“儿子便不去了。”韦谅苦笑,说道:“上一次去太子府的时候,太子便有些不想让儿子见郡主了,这次就算十五去,恐怕也见不着郡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
“这个!”姜氏一时间也不知道给说什么,韦谅和和政郡主终究已经交换了庚贴,虽然还没订亲,但礼法上终究要顾及些。
韦谅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信,递给姜氏,同时说道:“这是玉真公主赠的那间别院的钥匙,儿子多配了几把,这一把是送给郡主的,请阿娘转交。”
姜氏一愣,随即好笑的看着韦谅,说道:“好了好,知道你考虑周全,去吧,去吧。”
院子是玉真公主送给韦谅和和政郡主将来成婚之后居住的。
现在将钥匙送过去,就等于告诉和政郡主,她在宫外也有一个家。
这种小手段,足以能将一个女儿家哄的心花怒放。
姜氏忍不住好笑的摇头,真不知道韦谅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讨好女儿家的手段的。
但可以肯定,和政郡主,是逃不出他们家了。
这其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