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抉择•分兵三路
第34章 抉择•分兵三路
黑风峡。名如其实。
狂暴的漠北罡风如同亿万头无形的凶兽,在狭窄而嶙峋的峡谷中疯狂冲撞、嘶吼,卷起漫天黄沙与碎石,将天光都遮蔽得昏黄暗淡。空气干燥得能点燃火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摩擦喉咙的痛感。峡谷深处,一处被风蚀岩壁天然环抱、相对避风的凹陷处,篝火在狂风的撕扯下艰难地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三张写满风霜、疲惫与决绝的脸。
拓拔野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下,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灰败,右肩处那支幽蓝的“蚀骨追魂”弩箭虽已被强行拔出,但伤口周围溃烂的青黑色并未消退,反而如同蛛网般沿着筋脉向上蔓延,几乎爬满了半条手臂。他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肌肉萎缩,皮肤干瘪发黑,筋脉尽毁的废臂状态昭然若揭。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边缘皮肉翻卷,显然是遭遇了极其凶悍的敌人。曾经雄壮如山的蛮族汉子,此刻像一头濒死的雄狮,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压抑的痛苦。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峡谷深处未被风沙磨灭的顽石,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篝火对面,韩斩棘盘膝而坐。他右半脸的暗金龙鳞在跳跃的火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从颧骨蔓延至下颌和部分脖颈,细密的鳞片边缘在火光下勾勒出非人的轮廓。那只暗金色的竖瞳,如同深渊的缝隙,倒映着跳动的火焰,冰冷、暴戾,却又压抑着一丝属于“韩斩棘”的清醒。污染度55%带来的沉重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的理智,每一次情绪波动都让鳞片下的肌肉微微抽搐。他左肩处那枚死寂灰黑、布满裂痕的龙源结晶,在篝火的映照下,如同嵌入血肉的冰冷墓碑。他的气息沉凝,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微弱龙威,让峡谷中一些趋光而来的沙蝎毒虫本能地远离。
姜雪魄蜷缩在篝火旁,裹紧了韩斩棘那件宽大的旧袍。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心的那道裂痕在拓拔野以蛮族秘药暂时压制下,边缘的暗银光泽稳定了许多,不再像风中残烛般摇曳。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痛苦与迷茫被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恨意与责任所取代。护龙卫的身份、家族的灭门之仇、被当作容器的屈辱,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刻痕,让她脆弱的身躯里迸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坚韧。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造型古朴、边缘带着暗红血渍的青铜虎符,冰凉的触感不断提醒着她的使命。
沉默,只有篝火噼啪的燃烧声和峡谷外永不停歇的风吼。
拓拔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王庭的金帐…插上了九皇子的蟠龙旗…那几个摇摆的老狐狸…被玄甲卫和重宝喂饱了…骨头软了…”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悲凉,“…忠于老狼王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被围困在‘铁骨原’…消息断绝…生死不明…”
“龙祸…”他看向韩斩棘布满龙鳞的右脸,声音沉重,“…这盆脏水…泼得狠毒!现在整个漠北…提起你的名字…都跟瘟疫一样!九皇子…是要断了你所有的路…逼你现身…或者…死无葬身之地!”
韩斩棘冰冷的竖瞳中没有波澜,只有一丝嘲讽的冷意:“预料之中。赵胤…从不吝啬这些手段。”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的伤…还有你的右臂…”
拓拔野抬起仅存的、还算完好的左手,用力握了握拳,指节发出爆响,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毒…深入骨髓…焚血祭的代价…筋脉尽毁…这条胳膊…废了。”他顿了顿,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有线索!逃出来的兄弟说…在黑风峡更深处…可能藏着漠北最古老的‘风暴萨满’遗迹…传说…萨满掌握着沟通先祖之灵、接续断脉的秘法…只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目标:拓拔野…生命体征:濒危(剧毒侵蚀持续)…右臂:永久性功能性丧失…】
【…萨满传说…信息可信度:中等…风险等级:极高…】
系统的提示在韩斩棘脑海闪过。萨满遗迹…治愈断臂的希望?这几乎是支撑拓拔野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了。
“还有…血龙髓…”拓拔野的目光变得锐利,死死盯着韩斩棘,“…王庭秘库里…空了!看守被灭口…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但残留的气息…瞒不过我的鼻子!那东西…带着龙脉的灼热和血的腥气…是血龙髓没错!九皇子…或者他的人…已经得手了!”
血龙髓已失!玉玺三碎片之一,落入了九皇子手中!这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韩斩棘和姜雪魄心头!九皇子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他掌控龙魂军、化身伪龙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
姜雪魄冰蓝色的眼眸猛地抬起,看向韩斩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镇魂珠…壁画指向葬雪山脉…冰剑峰…那是我…唯一的机会!”她抚摸着眉心,“没有它…我压制不住龙魂反噬…终将…沦为傀儡…或者…爆体而亡!”葬雪山脉的极寒,对于常人如同地狱,但对于她的雪魄玄体,或许是一线生机,同时也是巨大的考验——她需要对抗的不仅是严寒,更是体内随时可能被极寒刺激而暴走的龙魂碎片!
【…目标:姜雪魄…灵魂稳定性:临界(寒冰玉床效果消退)…】
【…镇魂珠…功能契合度:极高…获取难度:未知…环境威胁:极端严寒…龙魂反噬风险:高…】
三条信息,如同三条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们:
1.九皇子掌控漠北大部,污名化韩斩棘为“龙祸”,血龙髓疑似已得手。
2.姜雪魄急需镇魂珠压制龙魂反噬,目标在极北葬雪山脉,路途遥远凶险。
3.拓拔野重伤垂危,右臂尽废,需寻找萨满遗迹渺茫希望,同时肩负联络整合狼骑残部、在漠北制造混乱牵制九皇子主力的重任。
力量分散,强敌环伺,时间紧迫!合兵一处,只会被九皇子以绝对优势力量围剿,最终全军覆没!
抉择的时刻到了。
韩斩棘布满龙鳞的右拳缓缓攥紧,鳞片摩擦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冰冷的竖瞳扫过重伤的拓拔野,扫过眼中燃烧着冰冷火焰却身体虚弱的姜雪魄。污染度带来的暴戾冲动在体内翻涌,催促着他去吞噬、去毁灭,但更深处,一股源自矿洞并肩、地宫血战的情谊和责任,如同定海神针,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
他猛地抬头,暗金竖瞳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分兵!”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志,瞬间压过了峡谷的风吼!
“韩斩棘!”他指向自己布满龙鳞的胸膛,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携承天匣,独闯漠北王庭!目标:夺回血龙髓!阻赵胤龙魂军成型!纵然王庭已成龙潭虎穴,纵然昔日同胞刀兵相向…此路,我一人行之!”这条路,最凶险!直面九皇子的核心力量,被污名为“龙祸”的他将寸步难行,每一步都可能遭遇昔日漠北同胞的刀剑!污染度55%的他,是最大的变数,也是最锋利的刀!承天匣在他身上,或许能感应到血龙髓的气息。
“姜雪魄!”他的目光转向银发少女,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持护龙虎符,北上葬雪山脉!目标:冰剑峰顶,镇魂珠!你的路,在极寒与灵魂的战场!克服龙魂反噬,征服葬雪绝域!虎符…是你召集旧部、重振护龙卫的信物!活着拿到镇魂珠,我们…才有未来!”这条路,孤独而艰难。一个灵魂不稳的少女,独闯苦寒绝地,对抗环境与体内的双重威胁。但她的身份(护龙卫)和虎符,或许能在极北之地,在那些未被九皇子势力完全渗透的角落,唤醒沉寂的力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拓拔野身上,带着战友的托付:“拓拔野!”声音沉重如铁:“你的战场,就在这里!在漠北的戈壁和草原!以你‘石心狼王’之名,联络所有未被收买的狼骑旧部,唤醒所有忠于老狼王的部族!揭露赵胤勾结前朝余孽、血祭活人、炼制龙魂军的阴谋!让漠北的大地,燃起反抗的烽火!让玄甲卫…疲于奔命!为我们…争取时间!”他顿了顿,看向拓拔野废掉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同时…找到风暴萨满的遗迹!接上你的手臂!一个完整的拓拔野…才是漠北反抗之魂!”
【…战略分析…分兵方案…生成…】
【…路线一(韩斩棘):王庭夺玺…风险等级:SSS…优势:个体战力巅峰…机动性强…劣势:孤立无援…目标暴露…污染失控风险高…】
【…路线二(姜雪魄):葬雪寻珠…风险等级:SS…优势:目标体质契合环境…身份潜在号召力…劣势:孤身…环境极端…龙魂反噬不可控…】
【…路线三(拓拔野):漠北燎原…风险等级:S …优势:地利人和…牵制效果核心…劣势:伤重…目标明显…资源匮乏…萨满遗迹未知…】
【…综合评估:唯一生路…成功率:不足15%…】
不足15%!冰冷的数字昭示着前路的绝望。但三人眼中,没有退缩。
“好!”拓拔野用尽力气,以左拳重重捶击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牵动伤口让他闷哼一声,眼神却亮得惊人:“老子…就算只剩一条胳膊…一张嘴!也要把赵胤这狗贼的屎盆子…扣回他自己头上!狼骑…永不屈服!萨满遗迹…老子爬也要爬进去!”
姜雪魄站起身,将紧握的虎符郑重地贴在胸口,冰蓝色的眼眸直视韩斩棘的竖瞳,声音清冷而坚定:“护龙卫的使命…从今日始!葬雪山脉…我会征服它!镇魂珠…我一定带回来!”她不再看韩斩棘脸上的龙鳞,目光中只有战友的托付与同行的决心。
韩斩棘从怀中取出那个古朴沉重的青铜匣——承天匣。匣身冰凉,刻着古老的蟠龙纹路。他将承天匣紧紧缚在自己背后。随即,他伸出布满暗金龙鳞的右手,掌心向上。
姜雪魄没有丝毫犹豫,将一只冰冷但坚定的小手,放在那覆盖着龙鳞的掌心之上。
拓拔野挣扎着,用仅存的左手,重重覆盖在两人的手背之上!
三只手,一只布满非人龙鳞,一只纤细却蕴含古老血脉,一只粗粝染血只剩独臂,在狂暴的黑风峡中,在摇曳的篝火旁,紧紧叠握在一起!冰冷与温热,鳞甲与血肉,人类与非人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共同的目标碾碎!
“以血为誓!”韩斩棘的声音如同龙吟,穿透风沙。
“以魂为契!”姜雪魄的声音清冷如冰泉。
“以狼烟为号!”拓拔野的声音嘶哑如砂石。
“不夺血龙髓!不取镇魂珠!不燃漠北烽火!不诛赵胤此獠…誓不罢休!”
篝火猛地一窜,仿佛在为这绝境中的誓言助燃!
“保重!”韩斩棘深深看了一眼姜雪魄和拓拔野,猛地抽回手。他不再言语,转身,布满龙鳞的身影如同融入风沙的幽灵,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风峡昏黄的乱石深处。方向——漠北王庭!他需要速度,需要隐匿,需要在那“龙祸”的污名彻底发酵、王庭守备完全针对他之前,潜入核心!
“活着回来!”拓拔野对着韩斩棘消失的方向低吼一声,随即看向姜雪魄,独眼中带着长辈般的嘱托:“丫头…极北苦寒…步步杀机…护好自己!找到珠子…更要…活着回来!”
姜雪魄用力点头,将虎符小心地贴身藏好。她最后看了一眼篝火和重伤的拓拔野,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即转身,银发在狂风中飞舞,娇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朝着北方、那传说中永恒的冻土方向走去。她的步伐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很快也消失在漫天风沙之中。
黑风峡的凹陷处,篝火旁只剩下拓拔野一人。狂风卷着沙砾抽打在他身上,废掉的右臂无力地垂着。他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独眼中燃烧着孤狼般的火焰。他挣扎着,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糙的骨质号角,凑到嘴边。
呜————!!!
低沉、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带着蛮族不屈的意志和“石心狼王”的召唤,猛地冲破黑风峡狂暴的风吼,朝着漠北广阔而动荡的戈壁草原,远远地传荡开去!
风暴已起,三路孤军,向着各自的地狱与希望,背道而驰,亦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