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审判降临
第10章 审判降临
城市河道的污水刺激着我的鳃丝,像千万根烧红的针在扎。我蜷缩在一辆生锈的自行车骨架里,等待鳃部适应这肮脏的水质。河底的淤泥散发着硫化氢的腐臭,表面覆盖着一层彩虹色的油膜。远处,断鳍和它的新同伴正在撕咬一具腐烂的鸽子尸体。
“父亲,你不吃吗?“断鳍游过来,嘴里叼着一块粉红色的肉。
我摇摇头。虽然饥饿感灼烧着胃壁,但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水域贸然进食等于自杀。河底的沉积物里混杂着重金属、化学药剂和病原体,任何不慎都可能致命。
夜幕降临后,河道反而热闹起来。各种夜行生物开始活动:水蛭像黑色的丝带般扭动,蜉蝣幼虫在淤泥表面留下细密的足迹,还有几条我没见过的怪鱼,它们的眼睛退化成了白点,但侧线器官异常发达。
我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片新领地。与人工湖不同,这里没有明确的水草分界线,也没有固定的食物来源点。生存资源零星分布在长达数公里的河道中,需要靠记忆和运气才能找到。
第三天傍晚,我在一处水泥护岸的裂缝里发现了意外的宝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水草。这不是普通的水草,而是随洪水冲下来的原生种类,叶面上还附着新鲜的藻类。我如获至宝地啃食着这些难得的洁净食物,同时用侧鳍将一部分拨到身下藏好。
就在这时,一阵异常的震动从远处传来。我的侧线器官立刻拉响警报——是人类的船!
我闪电般钻入最近的排水管,刚好看到一艘蓝色的小艇驶过。船尾拖着某种电子设备,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两个穿着橙色救生衣的男人正在操作一台奇怪的机器,屏幕上闪烁着绿色光点。
“这一区密度很高,“一个男人指着屏幕说,“至少三十个信号源。“
“标记位置,明天来收网。“另一个回答。
他们说的是清道夫。人类已经将追杀范围扩大到了城市河道!
我迅速游回栖息地,发现断鳍正带领几条年轻清道夫围攻一只垂死的甲鱼。它们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迫近的危险。
“人类来了!“我用尾鳍猛烈拍打水面,发出警告信号,“带着探测器!“
断鳍立刻停止攻击,警觉地竖起背鳍。但其他几条年轻清道夫不以为然,其中一条甚至挑衅地咬住甲鱼的脖子不放。
“别大惊小怪,“它满嘴鲜血地说,“这条河每天都有船经过。“
我无暇争辩,拽着断鳍迅速潜入深水区。就在我们下潜的瞬间,一张巨大的拖网从后方扫过,将那几条傲慢的年轻清道夫和垂死的甲鱼一起卷入网中。
网眼设计得很精巧——刚好能让小鱼通过,却困住成年清道夫。我看着那几条年轻清道夫在网中疯狂挣扎,鳃盖因恐惧而大张。它们曾经嘲笑我的谨慎,现在却要为鲁莽付出代价。
拖网渐渐远去,水中的血腥味引来了更多掠食者。断鳍紧贴着我,身体微微颤抖。
“他们会死吗?“它小声问。
我没有回答。在人工湖时,我见过人类如何处理捕获的清道夫——碾碎、晒干、做成肥料。死亡是最仁慈的结果。
那晚,我和断鳍躲在一段破裂的混凝土管里。月光透过水面照进来,在管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远处不时传来船只的马达声,每一次都让我们的肌肉绷紧。
“为什么人类这么恨我们?“断鳍突然问。
我思索了一会儿:“因为我们太擅长活下去了。“
断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它还很年轻,不明白在这个被人类主宰的世界上,“顽强“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黎明前,我们开始了逃亡。沿着河道逆流而上,避开每一处可能隐藏网具或探测器的区域。途中遇到了另外三条从人工湖逃出来的清道夫,它们伤痕累累,但眼中的求生之火仍未熄灭。
城市河道逐渐变得狭窄,水质却意外地有所改善。我们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工业区,这里的河岸没有水泥加固,长满了芦苇和香蒲。水中甚至能看到一些小鱼小虾——这在城市中心区是不可想象的。
“我们安全了吗?“一条雌性清道夫怯生生地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断鳍突然猛冲过来将我撞开。下一秒,一支鱼叉深深刺入河底的淤泥,距离我刚才的位置只有几厘米。
“妈的,没打中!“岸上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懊恼地拽回鱼叉。
我们立刻四散逃窜。人类的捕杀手段比我想象的更加多样化——不仅是网具和毒药,现在连鱼叉都出动了。这已经超出了常规的生态治理范畴,更像是一场私人狩猎。
逃出一段距离后,我浮到水面附近观察情况。那个迷彩服男人正和另外两人站在岸边,脚边放着几个装满清道夫的铁桶。他们不是政府工作人员,而是附近的居民。
“这玩意儿根本不能吃,“一个秃头男人踢了踢铁桶,“公园管理处为啥花钱收购?“
“说是外来物种危害生态,“迷彩服回答,“每条给五块钱呢。“
金钱刺激下的捕杀比官方治理更加致命。这些业余猎手没有专业设备,但数量庞大且无所不在。更可怕的是,他们专门瞄准成年个体——正是族群繁衍的关键。
我和断鳍继续向上游逃亡,最终来到了一处水闸前。这是城市河道的尽头,闸门另一边是自然水系。水闸紧闭,但底部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勉强能让一条中等体型的清道夫挤过去。
“你先走,“我对断鳍说,“我断后。“
断鳍犹豫了一下,最终服从了。它灵活地扭动身体,一点一点挤过缝隙。我紧随其后,但就在即将通过时,背鳍的缺口卡在了金属边缘。
挣扎中,我听到岸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恐惧给了我力量,我猛地一扭,背鳍被硬生生扯下一块,但总算挤过了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