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

望着才刚十二岁的刘昌，刘大海眼眶微红。

为人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将孩子拉扯到这么大，谁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去送死？

不光双眼被蛇神采去，听人说，连魂儿也一并被蛇神拘押着。

刘大海叹息一声，没有言语，离去的背影有些佝偻。

刘昌牙齿紧紧咬在嘴唇上，流下丝丝血迹。

杨靖垂眸，拍了拍刘昌的肩膀，轻声道：“会有办法的，昌弟。”

……

猎坪。

赵振波拿出一大叠桃木刻片递给赵立，赵立会意，将桃木刻片一一分发下去。

在场的猎户人手一份。

杨靖接过‘梅山符’桃木刻片，桃木片上刻着张五郎像和兽形云篆。

这种符被称作开山通兽符，有破除山瘴，显兽踪之用。

而梅山符需要随身携带，更是鉴别身份的象征。

《梅山猎经》中有载：“符在身，五郎临，符离体，神不亲。”

符咒样式为部族密传，梅山号称十万大山，在梅山边扎根的村落不胜枚举。

刘昌一脸欣喜，将开山通兽符小心收起，这是独属于他的。

“靖哥，咱俩一组吧！”

杨靖点了点头。

季围上山打猎时，分为赶山队，卡口组，瞭望哨，后勤组。

赵振波一一分工，刘大海被分到赶山队，顾名思义，赶山队做的便是驱赶野兽的活计。

杨靖与刘昌被分到卡口组，卡口组的职责便是埋伏在要道，猎杀被驱赶野兽群。

刘大海本以为刘昌应被分到后勤组，做些运送猎物的轻松活，危险系数还低，却不料儿子被分到了卡口组。

刚要去找村长说上一二，但一见刘昌倔强的小脸，心里不是滋味。

似是看出刘大海心中所想，赵振波走到刘大海身边，递给刘大海一根竹根烟斗，塞上寸三黄烟丝，轻轻压下，烟斗顶再覆盖上一层细细的艾草灰。

取出火镰引燃艾绒，赵振波亲手为刘大海点上烟。

刘大海手掌微微颤抖，接过烟斗，赵振波这一番动作，让他受宠若惊。

“大海啊，让小昌跟着杨靖，难道你还不放心？让这孩子长长见识也好。”赵振波眯着眼，沉声道。

闻言，刘大海沉闷地点了两下头，默默吸着土烟。

……

“哟，杨靖，你就拿着张猎弓，凭你那弹丸能杀死猎物吗？瞧瞧咱这长矛，弩箭！多威风！”

杨靖闻声看去，说话之人十七八岁左右，一米七，中人之姿，名叫张爽。与他关系倒算不上好，平时遇见会打招呼，算是点头之交。

张爽家颇有家资，其家经营着资江县最大的火窑，更有一个哥哥在衙门里当差。

按道理来讲，张爽在资江县这一亩三分地，也勉强算是县城婆罗门了。

根本不需要来参加这季围。

这位张二公子放着县城里的大房子不住，偏偏爱在这村中窝着。

也不溜鸡斗狗，欺男霸女。

每日最大的乐子便是带着几个跟班，上山打猎。

杨靖对他的印象倒是不坏。

“杨靖，听说你斩了蛇伥，我张爽佩服，不如跟着我混？”张爽微微挑眉，向杨靖发出邀请。

望着张爽身边一众人，个个手持木弩，其中一彪形大汉还拿着伏兽弩，个个牵着猎狗，这一群人，也算得上猎户中的精兵强将了。

不过最引杨靖注意的便是一位半佝偻着身子，身形干瘦的老人，年纪虽大，眼中却露精光。

面对张爽的邀请，杨靖虽知他平日里没甚恶名，但心中也起了一分警惕。

倒不是杨靖有被害妄想症，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杨靖拱手道：“多谢张公子美意，在下独来独往惯了。”

见此，张爽身侧一位青年开口道：“我哥看你带着个小孩，装备也不咋滴，想要带带你，却不曾想，你这人不领情！”

张爽瞥了一眼自家堂弟，道：“张昊，说这些作甚。”

张昊还想说话，那位干瘦老人出言道：

“算了公子，既然杨小友无意与我们一起，我们也不强人所难。”

“老蔡说的对，杨靖，后会有期。”

……

梅山外围。

各村之间经过‘友好协商’，早已划定好猎场范围。

杨靖所在的隘口是在猎场东侧。

放眼一瞧，此处真是个伏猎的好地方，两侧地形高，只留中间可过人。

隘口处有着粗竹拒马，上方也有麻绳网，更有伏兽弩架设，再看两侧树上，也有猎人攀树蹲守，手中握着木弩。

好一个屏如翁口。

只待赶山队将猎物驱到此处，必有斩获。

此时，杨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二虎。

显然，王二虎也瞧见了杨靖，当即冷笑，对着身旁的中年人轻声嘀咕。

那中年人不时点点头，最后拍了拍王二虎的肩膀。

随后，那中年男人走到杨靖身前，双手抱胸，冷声道：

“杨靖是吧，我是这儿的头，这不欢迎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杨靖垂眸注视着他，这中年男人，正是王二虎的二叔，王厉。

“王叔，这怎么讲，我和靖哥来这，那都是村长吩咐好的。”一旁的刘昌见王厉要撵人，主动开口说道。

“哪来的毛孩子，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在我这待着，还有你口汤喝。不然就与杨靖一块走。”

王厉轻蔑一笑，都是一个村里的，他怎能不认识刘昌是谁？

况且刘昌还是中签之人，无非是看刘大海不在，故意欺辱罢了。

“你……”刘昌还想说话，却被杨靖拉走。

见杨靖远去，王厉不屑的呸了一声：

“软骨头！”

……

山林中，古木参天。

“靖哥儿，他们也太欺负了人！”刘昌愤愤不平。

杨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正好，他也不愿在那多待。

因为按照季围的规矩，是见者有份，分到各家手中，也不剩多少。

倒不如自己出来，省得麻烦。

刘昌正闷闷不乐。

刹那间。

杨靖瞳中精光闪过，拿住猎弓，取出弹丸，引弦开弓！

“咻！”

弹丸破空而出，没入五十步外的草丛中。

“跟上！”

话音落下，杨靖健步如飞，往弹丸落点跑去。

在刘昌眼中，此时杨靖的身形在山林之中宛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