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后，刘世安便先行返回天庭。

孙悟空则留在花果山，将大小事务一一安排妥当，这才驾起筋斗云直上九霄。

待他来到南天门外，远远便瞧见刘世安与太白金星已在云头等候多时。

太白金星见了他，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孙大王可算到了，陛下已在凌霄殿等候多时，快随老朽入殿面圣吧。”

方才等候时，刘世安已私下与太白金星细谈过。

他将孙悟空性情一一说明，言道这猴王本性纯良，只是被山下妖魔言语蛊惑，一时冲动才做出大闹地府之事。

说话间，又许下五壶仙酿、十颗润果作为酬谢，只望太白金星能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将孙悟空安排到自己麾下任职。

这等交易对太白金星而言自然稳赚不赔，此刻他满面红光，笑意盈盈，连拂尘都甩得格外轻快。

孙悟空随二人步入凌霄宝殿，一双火眼金睛滴溜溜地四下打量。

只见殿内金碧辉煌，祥云缭绕，玉柱盘龙，处处彰显着天家的威严与气派。

想起先前见过的东海龙宫已是极尽奢华，却不想这天庭更是宏伟非常，令他不由得啧啧称奇。

“好个凌霄宝殿！”

孙悟空心中暗想，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盘算着：“俺老孙既然当了齐天大圣，日后花果山水帘洞也当如此布置，方配得上这名号。”

刘世安站在一旁，瞧见孙悟空这副模样，不禁莞尔。

那充满好奇的神情，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在南部儋州遇见那个小村庄时的时候。

那时的孙悟空也是这样，对人间的一切都充满新鲜感。

只是这里终究不是凡间。

孙悟空正待要伸手摸摸那鎏金的盘龙柱，忽然一声清咳传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几位天官正皱眉望着他，眼中满是不悦。

原来他这般东张西望、动手动脚的举止，在天庭众仙看来，实在是太过放肆无礼了。

“猴子，注意点，你现在可是代表花果山的脸面。”刘世安微微侧首，压低声音提醒道。

孙悟空闻言，抖了抖身上的毫毛，挺直腰板，昂首阔步地跟在二人身后，一副正经模样。

三人行至殿中央，齐齐拱手，向玉帝行礼。

玉皇大帝端坐高位，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天庭规矩森严，众仙皆是一板一眼，难得见到这般鲜活跳脱的性子，倒是让他颇觉有趣。

“好，既然孙悟空已登天界，那众爱卿以为，该授他何职为妥？”玉帝缓缓开口。

此言一出，殿内众仙面面相觑，各自沉吟。

这猴子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若安排不当，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因此谁也不敢贸然开口举荐。

玉帝见众仙支支吾吾，却无人应答，正欲再问，太白金星却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陛下，老臣近日查点天庭职司，唯御马监尚缺一名司鞍使。”

话音一落，众仙皆是一惊。

司鞍使？

那可是连弼马温都不如的微末小职，只管些马鞍辔头之事，连个正经官品都算不上。

让这神通广大的妖王去做这等差事，日后若被他知晓真相，岂不要讨说法？

“哦？”玉帝略感意外，但转念一想，倒也合适。

他目光扫过孙悟空和刘世安，见二者关系似乎不错，又同为猴族，放在一处，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

孙悟空察觉众仙神色各异，心中好奇，凑近身旁一位神仙，低声问道：“老仙家，这司鞍使的官儿，大不大？”

被他问到的正是武曲星君。

武曲星君本就看不惯孙悟空这般肆意妄为的做派，更厌恶其以妖族之身位列仙班，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大，大得很啊。”

孙悟空哪知他心中所想，一听官职“大得很”，顿时两眼放光，喜滋滋地回到刘世安身旁，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地说道：

“兄弟，听到没？俺这官儿可大得很嘞！和你一样在御马监当差，说不定俺还成了你的顶头上司？嘿嘿，这可真是……对不住啊兄弟！”

刘世安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心想等散朝后再带这猴子回御马监细细解释不迟。

玉帝见孙悟空这般爽快，不由抚须大笑：“哈哈哈，好！孙悟空，既然如此，你可愿领这司鞍使之职？”

“愿意愿意！老孙自然愿意！”孙悟空连连点头，喜形于色地拱手应道。

“甚好。”玉帝微微颔首，”即日起，便命你于御马监任职。”

孙悟空学着其他仙官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随后，刘世安便领着这新上任的司鞍使往御马监而去。

作为不入流的散仙，他倒是不必像其他仙官那样还要留下议事，反倒落得清闲。

……

一路上，孙悟空像个初入仙境的孩童，对天界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云海中不时跃出几尾晶莹的玉鲤，在霞光中划出璀璨的弧线。

他伸手去捉，那鱼儿却化作一缕云烟从指缝溜走，惹得他抓耳挠腮。

待真捉住一条，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云海，生怕伤了这灵物。

刘世安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幸好这猴子在妖魔堆里厮混的时日尚短，又有菩提祖师多年教诲打下的根基，心性未受太多浸染。

看这情形，若能在天庭多待些时日，说不定真能涤尽那几分野性。

他快走几步赶上孙悟空，故意清了清嗓子问道：“猴子，方才在花果山时，怎不见牛魔王他们来赴你的齐天会？“

正变作一尾游鱼，趴在云龟背上的孙悟空闻言，推开身下的云龟现了本相，一个跟头翻到刘世安跟前：

“兄弟何必明知故问？咱们都长着一颗猴脑袋的，你还能看不透其中缘由？”

刘世安装作不解地眨眨眼，执意要孙悟空亲口道破。

孙悟空无奈叹道：“他们无非是见俺老孙勾销了生死簿，怕惹祸上身，这才故意疏远。什么结义兄弟，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你明白就好。”

刘世安轻笑一声，转身按住猴子双肩，正色道：

“那些嘴上称兄道弟的，终究是未受教化的妖魔。你我不同，都是得过真传、受过点化的。褪去妖性，返璞归真，往后自与那些茹毛饮血之辈不是一路。”

说着他转身遥望云海，语重心长道：“这次倒也不算坏事，至少让你看清了哪些人可交，哪些人不可托付。真要遇到危难，那些人是指望不上的。”

孙悟空闻言沉默良久，想起菩提祖师当年的教诲，不禁怅然若失。

他眼睛微黯，低声道：“是俺老孙糊涂了。如今想来，真心待我的兄弟，竟只有你一个。”

刘世安朗声笑道：“有我一个还不够么？”

“够！够！哈哈哈——”孙悟空一愣随后大笑，转眼又恢复了活泼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