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咖啡”疑云
第13章 “咖啡”疑云
系统提示“制造混乱”的第二天凌晨,阿默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阁楼里还浸着夜的寒气。母亲蜷缩在草席上,身子弓得像只虾米,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每咳一声,整个身子就剧烈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风箱漏了气。
“娘!娘您怎么了?”阿默扑过去,伸手想扶她,却被母亲猛地甩开。她的脸憋得通红,嘴唇泛着青紫色,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凹陷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在草席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水……水……”母亲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气若游丝。
阿默慌忙摸过床头的破瓷碗,碗底还剩点昨夜的冷水。他端到母亲嘴边,想喂她喝两口,可刚碰到嘴唇,母亲就猛地偏过头,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捂着嘴,指缝间渗出点淡红色的黏液——是血。
“娘!”阿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往下沉。他这三个月见过太多生离死别,霞飞路上被日军打死的小贩,码头边被青帮沉河的苦力,他们临死前的样子,都没母亲此刻的咳嗽声更让他恐惧。
他想起昨天从王裁缝手里逃脱后,母亲就说胸口发闷,当时他以为是受了惊吓,没太在意,只去药铺买了两贴最便宜的止咳膏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去叫大夫!现在就去!”阿默翻身要下床,却被母亲枯瘦的手抓住了手腕。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里,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哀求。
“别……别去……”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气音,“省点钱……给你……娶媳妇……”
“娶什么媳妇!您的命要紧!”阿默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热辣辣地砸在母亲的手背上。他掰开母亲的手指,抓起墙角的破棉袄往身上套,手指抖得系不上扣子。
阁楼的木门被他撞得“哐当”作响。天刚亮的弄堂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垃圾堆上啄食,被这动静惊得扑棱棱飞起,在灰扑扑的天空里盘旋。阿默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冻得脚趾发麻,可他顾不上这些,朝着最近的李记药铺狂奔。
李记药铺的门板刚卸下一半,掌柜的正背着药箱准备出诊。“李掌柜!快!我娘快不行了!”阿默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手心的汗把掌柜的袖口都浸湿了。
李掌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看清是他,眉头皱成了疙瘩:“你娘不是风寒咳嗽吗?前阵子刚抓过药。”
“不是!她咳血了!咳得喘不上气!”阿默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李掌柜的脸色沉了沉,赶紧把药箱往他怀里一塞:“我这还有个急诊,你先回去给你娘灌点温水,我看完就过去。”说完转身就往巷口走,脚步匆匆,显然没把这事太当回事——在这福安里,哪天没人咳得撕心裂肺?
阿默抱着药箱往回跑,心里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他知道李掌柜的心思,无非是觉得他们家穷,付不起诊费。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只要能救娘,就算把黄包车卖了,就算去求那些曾经克扣他车钱的青帮喽啰,他也认了。
刚冲进阁楼,就看见母亲咳得更厉害了。她侧躺在草席上,嘴角挂着点淡红色的黏液,呼吸微弱得像根快要熄灭的烛火。阿默赶紧倒了碗温水,用勺子一点点往她嘴里喂,可刚喂进去两口,就被母亲咳得全吐了出来,溅在阿默的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腥气。
“娘……您撑住……大夫马上就来……”阿默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想用系统扫描母亲的情况,可蓝色方框只显示“目标:宿主母亲。生命体征:微弱。情绪倾向:痛苦(100%)”,除此之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这破系统能识别敌意,能预警危险,却连娘得的什么病都查不出来。
他守在母亲身边,眼睁睁看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这三个月来,他穿越成黄包车夫阿默,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后来的挣扎求生,支撑他熬下去的,就是母亲这口气。他总想着,等攒够了钱,就带娘离开这鬼地方,找个清静的乡下,种两亩地,安稳地过日子。可现在看来,这点念想都快要碎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掌柜还没来。阿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他把母亲安顿好,用破棉袄给她盖严实了,又在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窝头——是昨天王裁缝送来的那碗粥熬剩下的,他没敢扔,偷偷热了热。
“娘,我去给您抓药,很快就回来。”阿默在她耳边低声说,母亲的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只有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他的话。
阿默冲出阁楼,一路狂奔,先去了李记药铺。掌柜的刚回来,正在柜台后算账,见他进来,头也没抬:“说了我忙,你娘那病……”
“她咳血了!”阿默把药箱往柜台上一摔,声音里带着哭腔,“李掌柜,求您了,救救她吧!多少钱我都给!我给您拉车,拉一年,不,拉十年!”
李掌柜这才抬起头,看他一脸通红,眼眶肿得像核桃,眉头皱了皱:“咳血?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上!一直咳,止不住!”
李掌柜放下算盘,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铜听诊器:“走吧,去看看。”
阿默的心稍稍安定,赶紧领着他往回跑。路上,李掌柜问:“你娘这咳嗽多久了?是不是总觉得胸闷,晚上睡不着?”
“是!都三个月了!”阿默点点头,“前阵子只是偶尔咳,这几天突然加重了。”
李掌柜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怕是……肺痨。”
“肺痨?”阿默的脑袋“嗡”的一声,他听说过这病,在这缺医少药的年月,得了肺痨就等于判了死刑。
“我先看看再说。”李掌柜没多说,加快了脚步。
回到阁楼,李掌柜给母亲听了诊,又翻看了她的眼皮,脸色越来越沉。“怎么样?能治吗?”阿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掌柜摇了摇头,收拾着听诊器:“太晚了,肺都烂透了。寻常的草药没用,得用盘尼西林。”
“盘尼西林?”阿默的声音发紧,他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进口的西药,治肺痨管用。”李掌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过你也别抱希望,那药金贵得很,一支能换半亩地,只有洋人的医院才有,还得有关系才能弄到。”
阿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慢慢往下沉。半亩地?他拉车三个月,省吃俭用也只攒下三个银元,连一支盘尼西林的零头都够不上。
“就没别的办法了?”他抓住李掌柜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对方肉里。
“有什么办法?”李掌柜甩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这病在租界就是绝症,你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命硬了。我给你开两贴止咳的草药,能让她走得舒坦点。”
“走得舒坦点?”阿默的声音发颤,眼泪又涌了上来,“您是说……我娘她……”
李掌柜没说话,只是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草纸,发出“沙沙”的响,像在为谁倒计时。
送走李掌柜,阿默拿着那包草药,站在阁楼中央,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窗外的天已经亮透了,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可他觉得比夜里还冷。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她的咳嗽似乎轻了些,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嘴唇干裂得像块树皮。
“盘尼西林……”阿默攥紧了拳头,指节抵在掌心,压出几道血痕。他想起洋行的广告牌上画着穿白大褂的洋人,手里拿着针管,说不定那里有这种药。可他连洋行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买那种比黄金还贵的药了。
他冲出阁楼,像疯了一样在弄堂里跑,拉着黄包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路过霞飞路的洋行,他停下来,看着那些穿着西装的洋人进进出出,心里像被刀割一样。路过日军的检查站,他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突然想冲过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盘尼西林,哪怕是跪下求他们。
可他知道,那没用。日本人只会把他当成疯子,一枪打死。
拉着空车回到弄堂时,天已经黑了。阿默瘫坐在车座上,看着母亲所在的阁楼窗口,那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他想起李掌柜的话,“能让她走得舒坦点”,这句话像根毒针,扎得他心口生疼。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穿越过来,占用了原身的身体,就该替原身尽孝。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静安寺的方向。那里有座钟表铺,掌柜的姓刘,是老周的人。而老周,是张先生的手下。
张先生。
阿默的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张先生是地下党的头头,路子广得很,能弄到磺胺,说不定也能弄到盘尼西林。可他转念又想起老周说的,盘尼西林是前线急缺的药,比磺胺还金贵,张先生怎么会轻易给他?
“系统,显示张先生的信息。”阿默在心里默念,他知道这没用,系统连王裁缝的底细都查不出来,更别说张先生了。
果然,蓝色方框只是闪了闪,没显示任何信息。
阿默看着阁楼的窗口,那里依旧一片漆黑。他想起母亲咳血的样子,想起她枯瘦的手攥着自己的样子,想起她那句“省点钱给你娶媳妇”。
“娶什么媳妇。”他低声骂了句,抹了把脸,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他拉着黄包车,朝着静安寺的方向走去。车把手上的铁铃铛在夜里发出“叮铃铃”的响,像是在为他壮胆,又像是在提醒他——这条路不好走,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他别无选择。为了娘,别说回头,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闯。
夜风吹过弄堂,带着股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往前跑。阿默拉着车,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未知的黑暗走去。他不知道张先生会不会帮他,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只知道,他必须弄到盘尼西林,必须让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