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双重绞杀
第15章 双重绞杀
盘尼西林的针剂推进母亲胳膊时,阿默的手一直在抖。
是找相熟的西医李大夫帮忙注射的,那大夫戴着厚厚的近视镜,捏着针管的手比他还抖,嘴里反复念叨:“这可是救命的药,一支能换十条命……”阿默塞给他两个银元,是他拉车三天的血汗钱,大夫的眼睛亮了亮,手才稳了些。
药水推完的第二天,母亲的咳嗽真的轻了。她能靠在床头喝半碗粥了,虽然还是喘,但眼神里有了点光,枯瘦的手摸着阿默的胳膊,一遍遍说:“好人啊,遇到好人了……”
阿默坐在床边,看着娘好转的样子,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那支盘尼西林像条无形的锁链,把他和张先生的嘱托捆在了一起——转移地下党名册。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画着简易地图的纸条,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求知书社”四个字,纸角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
“名册……”阿默低声念叨,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他拉车时听老马头说过,去年日军在苏州搞“清乡”,从一个教书先生家里搜出本学生名册,就因为其中两个学生参加过游行,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拉去河滩上枪毙了,河水红了三天三夜。
地下党名册,那上面记的可是真正跟日军对着干的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系统,扫描安全系数。”阿默在心里默念。蓝色方框跳出来,显示“目标任务:转移名册。预估危险系数:高(85%)。建议:放弃。”
放弃?阿默苦笑。他也想放弃,可娘还躺在这儿,呼吸里带着盘尼西林的药味。张先生把救命药给了他,等于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前线的重伤员没了药,可能就活不成了。这份人情,他不还,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第三天清晨,阿默拉着车,绕到了霞飞路。求知书社就藏在一家洋行和咖啡馆中间,门面不大,黑色的门板上挂着块木牌,写着“新旧书籍,代订报纸”。门口站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正低头整理书架,看着像个学生,应该就是张先生说的“老顾”。
阿默假装拉着客人路过,系统的蓝色方框突然闪烁起来。“警告!检测到敌意目标(70%)!数量:3。位置:书社对面咖啡馆,左侧洋行门口。滋啦——”
他顺着方框指示的方向看去,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戴礼帽的男人,报纸挡着脸,却有只眼睛从报纸边缘露出来,死死盯着书社门口。洋行门口的两个“搬运工”也不对劲,他们的手一直插在裤兜里,眼神根本不在货物上,而是瞟向书社的方向。
是日军的便衣!阿默的心猛地一沉,看来张先生说得没错,日军果然盯上这家书店了。他赶紧拉着客人往前走,车把手上的铁铃铛“叮铃铃”地响,像是在催促他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弄堂,阿默把车停在楼下,看着阁楼的窗户,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想去找张先生,说自己干不了这个活,可脚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他想起母亲喝药时满足的样子,想起张先生把盘尼西林递给自己时信任的眼神,想起老周胳膊上那道还没愈合的伤疤……
“阿默师傅,拉活啊?”王裁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阿默回头,看见王裁缝站在裁缝铺门口,手里拿着把剪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山羊胡翘得老高。
系统的蓝色方框瞬间变成了黄色。“目标:王裁缝。情绪倾向:中立(60%)。波动值:上升。”
“嗯,刚回来。”阿默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他注意到王裁缝的剪刀上沾着点银白色的粉末,像是某种金属碎屑,不是布料该有的东西。
“听说你娘好多了?”王裁缝的声音透着股刻意的热络,一步步往他这边走,“真是好事,我就说好人有好报嘛。”他的眼睛往阿默的黄包车座垫上瞟了瞟,像是在找什么。
阿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座垫下藏着他画的简易路线图,是准备转移名册时用的。他赶紧往车边靠了靠,挡住王裁缝的视线:“谢谢您关心,我娘还得养些日子。”
王裁缝的笑突然僵住了,山羊胡抖了抖,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快得像闪电。“那就好,那就好。”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嘴里还哼着段奇怪的调子,咿咿呀呀的,不像中文,也不像英文。
阿默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那调子,他在日军的检查站听过,是日本的民谣。王裁缝果然有问题!他看着王裁缝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老好人”的危险。
回到阁楼,母亲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件没缝完的棉袄,是给阿默改的。“天冷了,你拉车遭罪,穿厚点。”她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却比前几天有力气多了。
阿默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鼻子突然一酸。“娘,过几天,我带您去乡下住吧,那儿清静,适合养病。”他想,等把名册转移完,就带着娘离开这鬼地方,管他什么清乡,什么日军,先保住命再说。
母亲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有啥心事?这几天老看见你愁眉苦脸的。”
“没有,就是想让您早点好起来。”阿默强挤出个笑,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虽然还是枯瘦,却比前几天暖和了些,不再像块冰。
夜里,阿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系统的蓝色方框在他眼前闪着,显示“距离清乡开始:4天。”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日军的便衣已经盯上了书店,王裁缝又在暗中观察,这次转移名册,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想起老周说的,地下党为了保护名册,已经牺牲了两个人。一个是负责传递的交通员,在码头被青帮的人打死了;另一个是书店的前老板,被日军抓去严刑拷打,宁死不屈,最后被枪毙在了霞飞路。
“我能行吗?”阿默在心里问自己。他只是个拉车的,没学过格斗,没玩过枪,连撒谎都会脸红。可他又想起母亲咳血的样子,想起张先生把盘尼西林递给自己时说的“我信你”,想起那些为了保护名册而牺牲的同志……
不行,不能退缩。
阿默猛地坐起来,从床板下翻出那张路线图,借着月光仔细研究。从书店到教堂,要经过三条街,两个日军检查站,最近的路线是穿过后街的迷宫小巷,但那里青帮的人多,容易被盘查。绕远路虽然安全些,却会多花半个时辰,万一清乡提前开始,就麻烦了。
“系统,标记最优路线。”他在心里默念。蓝色方框立刻展开,显示出一条红色的路线,避开了大部分日军据点,只需要经过一个相对松懈的检查站。“建议:利用黄包车伪装,将名册藏在车座下的夹层里。避开正午时段,选择人流密集的傍晚行动。”
阿默点点头,把路线图记在心里,又找来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把车座下的夹层清理干净。夹层不大,刚好能放下一本厚厚的书,是原身用来藏私房钱的地方,隐蔽得很。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阿默推开窗户,看着弄堂里渐渐亮起的路灯,心里突然踏实了些。他知道,这份人情很难还,甚至可能要搭上自己的命。但他不后悔,为了娘,为了那些信任他的人,也为了自己能在这乱世里活得像个人,他必须走下去。
窗外的风带着点凉意,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阿默握紧了拳头,指节抵在掌心,压出几道血痕。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危险,但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