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信我(求追)
第25章 信我(求追)
陈襄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怎么从父亲出事的工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但是仔细看,又有些不一样。
墙上挂着一张二十寸的、一家三口的彩色艺术照。
周英头发还黑着。
陈襄还是个小女孩。
陈弘斌咧嘴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就像粉扑、胭脂画上去,一副死人殓妆的模样。
小屏电视机、单门冰箱、老式滚筒洗衣机还有脱皮沙发。
头上的白炽灯时而闪烁,发出滋滋电流声。
就好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命运的轮回把所有人召唤了回来。
陈襄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是她的家,但不是现在的——而是十七年前,小时候的家。
陈弘斌出事的时候,她八岁,刚读小学三年级。
她现在完全弄不明白,程晖想搞什么名堂。
如果说上次在陈清渠家,把父亲鬼魂招回来的是程晖。
那这次也是——而且眼前这些不管是幻象也好,时空轮回也好,也是程晖一手创造的。
那他为什么要帮着陈贵再害一次自己的父亲陈弘斌。
现在又为什么要带着所有人回到了十七年前的家?
他到底是想帮自己一家,还是另有所图?
陈襄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纸扎店老板。
而此时,程晖一反冷冰冰的常态,把手搭在了陈贵和李春花背后。
“贵哥,花姐,你们是不是一直做噩梦。”
“十七年了,陈弘斌这阴魂不散的,是不是一直困扰着你们。”
程晖低声说话很好听,轻飘飘的、带着一点沙哑,就好像催人入眠。
“你们是不是时常会梦到工地上、还有这所房子里的场景。”
“我知道有办法可以帮你们摆脱陈弘斌。”
一边说着,他的嘴角一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这该死的讨债鬼,你不去面对他,他就一直缠着你们。”
“就是要亲自面对他。”
“亲手再杀他一次。”
“眼睁睁看着他在你们面前,再也爬不起来。”
“才知道,原来陈弘斌不过是那么地无能。”
“如此,你们就再也不会被噩梦纠缠了。”
程晖说得很轻、很慢,很柔和,几乎可以说是温柔了,就好像哄三岁小孩。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襄一字一句都听到了。
她不由得死死盯着程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冤死的父亲。
这么帮助这些害自己父亲命丧黄泉的恶人。
然而程晖依旧没有理会陈襄的眼神。
完全把她当空气。
程晖一边说着,半推搡着陈贵、李春花进那间黑洞洞的房间。
灯突然闪了起来,就好像黑夜之间电闪雷鸣。
在忽明忽灭的光线中,床上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光线里。
是个男人。
有一张苍白的脸。
翻着白眼珠子。
穿着白色、破了洞的衬衫。
手上的皮肤粗糙、皲裂、发黑,手指肿胀,是长期做重活的样子。
两条裤腿是中空的。
从大腿根部,整齐切断。
黑色的血迹和肉碎,散落在惨白的床单上。
就好像熊孩子打翻了一整瓶番茄酱,再恶意四处涂抹过一样。
男人缓缓转过脸,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看向陈贵和李春花。
他张开了皲裂掉皮、没有血色的嘴唇。
“大哥”
“大嫂……”
男人的样子在闪烁的灯光里时隐时现。
这幅惨样,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恶鬼也不为过。
李春花看见这一幕,情绪瞬间崩溃了。
她竭斯底理地尖叫,猛地把手伸进了男人躺着的枕头底下!
接着,她竟然从枕头下面拔出了一把剪刀!
剪刀在闪烁的灯光下,寒芒刺骨。
程晖见状,不由得讪笑起来。
果然,有时候贪婪、恶毒会比划定的阈值还要高。
不要随便揣测人心。
现在,他只是将十七年前,陈弘斌自尽的情形重现而已。
这个场景刺激到李春花做出本能的过激反应。
根据陈襄描述,陈弘斌当年忍受不住身体残疾和负债二十万的双重折磨,用枕头底下的一把剪刀,划破了自己的肚子。
问题来了。
时隔十多年了,李春花是怎么知道陈弘斌枕头底下有剪刀,而且轻车熟路就把它抽了出来。
唯一解释就是,剪刀就是李春花或者陈贵放在陈弘斌枕边的。
这时候,一直站在几个人身后的陈襄忍不住了。
这个情形与八岁孩童的记忆瞬间重合。
极端残忍的一幕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她哭着扑向李春花,死死抓住她握剪刀的手。
“别动我爸爸!”
“你们都是一群恶鬼!”
这一刻,陈襄好像变回了十七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吓得在角落痛哭的小女孩。
程晖很轻、很轻地走到陈襄背后。
慢慢握住陈襄的手腕,扶着她颤抖的肩膀。
程晖感觉到陈襄在喘着粗气,胸膛急速起伏,喉咙发出嘶嘶声。
这是极端恐惧、愤怒夹杂在一起的表现。
就算受过特殊情绪训练,在面对童年心理创伤时,恐怕也无法冷静。
“不要怕,放松,调整呼吸。”
“你需要直面自己记忆里最害怕的一面,才能更好地面对现实。”
“放开李春花的手,我能解决问题。”
“信我。”
随着他的说话声,程晖感到陈襄的呼吸平缓下来。
她用一种极其迷茫、破碎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是在极端情形下产生的依赖感。
这给了程晖一种奇妙的感觉。
此刻就好像有一只颤抖的、受惊的羔羊在自己面前。
她湿淋淋地、无助、恐惧、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迷了路。
下一刻,可能会因为经受长期暴雨、饥饿,轰然倒地,任人宰割。
他可以随手打碎陈襄唯一的依赖,无限放大她心理的恐慌和痛苦,让她精神崩溃。
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挽救她的情绪,让她摆脱过去的桎梏,更加理智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全然在自己一念之间。
“信我”,其实是一句生杀取舍的话术。
程晖在明暗之中,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像老朋友一样,扶着李春花和陈贵的肩膀,席地而坐。
“不要着急,贵哥,春姐。”
“我们坐下来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