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最为黑暗。

我们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北方的灵泉谷艰难行进。张墨在前方探路，淮竹搀扶着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隐匿药粉的效果确实不错，一路上没再遇到追兵。

“还有多远？“我低声问。失血过多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全靠意志力撑着。

张墨查看地图：“快了。穿过前面那片松林，就能看到山谷入口。“

松林茂密幽深，月光几乎透不进来。我们摸索着前进，突然，张墨抬手示意停下。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剑柄上。

“怎么了？“淮竹小声问。

“太安静了。“张墨皱眉，“连虫鸣都没有。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支暗箭破空而来！张墨挥剑格挡，但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至！

“跑！“他一把推开我们，自己却被一支箭射中肩膀。

淮竹立刻撑起净灵屏障，挡下后续箭矢。我强忍伤痛，凝聚出一面血盾护住三人。箭雨暂歇，但四周树丛中已响起沙沙声——我们被包围了！

“至少二十人。“张墨咬牙拔下肩头的箭，“金人凤的精英卫队。“

“怎么办？“淮竹看向我，眼中是罕见的慌乱。

我快速观察地形：松林中央有块稍高的平地，三面环树，易守难攻。“退到那里去！“

我们背靠背移动到平地，形成防御阵型。追兵也陆续现身，果然都是金家的精锐，为首的正是那个曾被我斩断右手的东方明——或者说，被黑狐附体的怪物。

“找到你们了~“他扭曲地笑着，断腕处蠕动着黑色雾气，形成一只诡异的爪子，“这次看你们往哪逃！“

“三哥...“淮竹声音颤抖，“你还在里面吗？“

“你的三哥早就死了~“怪物舔着黑爪，“现在只有我...黑狐大人的使者！“

张墨低声提醒：“小心，被附体者会保留原主的记忆和部分能力，但更加阴险狡诈。“

我数了数敌人——二十三个，其中五个金丹期，其余都是筑基巅峰。而我们这边，张墨受伤，我半残，只有淮竹还算完整战力。胜算渺茫。

“坚持到天亮。“我悄声道，“阳光能削弱黑狐的力量。“

“他们不会给我们时间。“张墨握紧剑，“我断后，你们...“

“不行！“我打断他，“一起上，利用地形。“

淮竹突然插话：“张临渊，还记得我们的灵力共鸣吗？“

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太危险了。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强行共鸣...“

“总比坐以待毙强。“淮竹已经取出断成半截的古琴，“信我。“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最终点头：“好。张墨，帮我们争取点时间。“

张墨会意，突然向敌人投出三枚烟雾弹。白烟瞬间弥漫，遮蔽了视线。我和淮竹趁机盘膝而坐，她将手放在我胸口封印处，我则握住她的手腕。

“慢慢来。“我低声道，“先小股灵力试探。“

淮竹点头，一缕净灵之力流入我体内。剧痛立刻席卷全身——重伤之下强行共鸣简直是自虐！但我咬牙忍住，引导修罗之力与之交融。

起初两股灵力如油与水般难以相融，但随着淮竹调整频率，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净灵之力不再排斥修罗血脉，反而如春风化雨般包裹着狂暴的血气，形成一种奇特的红白漩涡。

“成功了...“淮竹眼中闪过惊喜。

但这还远远不够。我忍着经脉欲裂的痛苦，加大灵力输出：“再来！“

漩涡越来越大，逐渐扩散到我们体外。张墨察觉到能量波动，立刻退到我们身旁警戒。烟雾渐渐散去，敌人也发现了异常。

“打断他们！“假东方明厉喝。

五名金丹修士同时出手，剑气、火焰、毒雾呼啸而来！张墨拼死抵挡，仍被一道剑气划破大腿，单膝跪地。

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的灵力融合完成了！一个红白交织的能量场以我们为中心爆发开来，将所有攻击消弭于无形！

淮竹的双眼泛着纯净的白光，我的视野则是一片血红。我们同时抬手，一道红白相间的光柱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三名敌人的胸膛！

“这是什么邪术？！“假东方明惊恐后退。

我们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第二击、第三击接连发出，每一击都精准致命。敌人阵型大乱，仓皇躲避。

但这种力量代价巨大。我感到生命力在急速流失，淮竹的脸色也苍白如纸。更糟的是，融合能量开始不稳定，随时可能反噬。

“再坚持一下...“淮竹咬牙道，“还剩五个金丹...“

我点头，强撑着发动最后一击。红白光柱横扫，又有七名敌人倒下。剩余的开始溃逃，连假东方明也化作黑雾遁走。

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一秒，能量场突然剧烈震荡！我和淮竹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融合被迫中断。

“临渊！淮竹小姐！“张墨蹒跚着过来检查我们的状况。

“没...事...“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眼前阵阵发黑。

淮竹情况稍好，但也虚弱不堪。她颤抖着手取出最后几颗丹药，分给我和张墨。

“必须...继续走...“我吞下丹药，强撑着站起来，“他们很快会...带更多人来...“

张墨点头，用剑当拐杖勉强站立：“不远了。再坚持一下。“

东方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松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幽深的山谷映入眼帘，谷口石碑上刻着“灵泉“二字。

“到了...“淮竹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树林传来异动！我们警觉回头，只见假东方明去而复返，带着更多黑衣人！

“想逃？“他狞笑着逼近，“黑狐大人要你们的命！“

我数了数——不下三十人，其中还有两个气息异常强大的，恐怕是金人凤新派来的高手。而我们三人已经油尽灯枯...

“跑！“我推了淮竹一把，“进山谷！“

“不！一起走！“淮竹固执地拉住我的手。

张墨突然挡在我们前面：“走！我来断后！“

假东方明狂笑着冲来：“谁也走不了！“

眼看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山谷方向突然射来一道纯净的白光，精准地击中假东方明！他惨叫一声，半个身体如雪遇烈日般融化！

“净灵结界！“淮竹惊呼，“是父亲！“

果然，山谷入口处站着一位白衣老者——东方孤月！他手持长弓，身后还有十几名两家修士。

“丫头，进来！“他高喊。

我们拼尽最后力气向山谷跑去。追兵想阻拦，却被东方孤月接连数箭逼退。终于，我们跌跌撞撞地跨过一道无形的界限——灵泉谷的结界！

追兵在结界外咆哮，却不敢靠近。东方孤月扶住摇摇欲坠的淮竹：“没事了，孩子。“

“父亲...“淮竹泪如雨下，“您没事太好了...“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前一黑，向前栽去。最后的意识中，感觉有人接住了我，然后是一句带着哭腔的“我不准你死“...

不知昏迷了多久，我渐渐恢复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的阳光，然后是浓郁的药香。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朴的竹屋内，窗外鸟语花香，仿佛世外桃源。

试着动了动，全身仍疼痛不已，但伤口已经妥善包扎。床边小几上放着药碗和水壶，还有...我的面具？

门被轻轻推开，淮竹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看到我醒了，她眼睛一亮：“你终于醒了！三天了，我还以为...“

“三天？“我挣扎着坐起来，“追兵呢？“

“被结界挡在外面。“淮竹放下水盆，帮我垫高枕头，“父亲说灵泉谷的净灵结界专克黑狐邪术，他们不敢硬闯。“

我接过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张墨呢？“

“伤势稳定了，在隔壁休养。“淮竹犹豫了一下，“张前辈也到了，正在和父亲商议要事。“

张玄陵也来了？看来局势比想象的严重。我想下床，却被淮竹按住：“别动！你的经脉差点全毁，再乱动会留下永久损伤。“

她难得强势的样子让我乖乖躺回去。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我注意到她眼下仍有青黑，显然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谢谢。“我突然说。

淮竹一愣：“谢什么？“

“一切。“我指了指包扎整齐的伤口，“还有...没丢下我。“

她耳根微红，别过脸去：“你也救过我，扯平了。“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而且...我答应过不会丢下你。“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正当气氛微妙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张玄陵和东方孤月来了。

“醒了？“张玄陵走到床边，探了探我的脉象，“恢复得不错。修罗血脉的恢复力果然惊人。“

东方孤月则关切地看着女儿：“丫头，你也去休息吧。三天没合眼了。“

淮竹摇头：“我不累。“

“胡闹。“东方孤月皱眉，“净灵体本就耗损过度，再这样下去会伤及本源。“

我这才注意到淮竹比上次见时更加憔悴，显然为了照顾我透支了自己。“去吧。“我轻声道，“我已经没事了。“

淮竹还想坚持，但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最终妥协：“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别乱动。“

我点头应允。淮竹离开后，张玄陵布下隔音结界，神情严肃起来：“情况不妙。金人凤和黑狐已经控制了东方家大半势力，正在集结力量准备强攻灵泉谷。“

“结界能挡多久？“我问。

“正常情况至少一个月。“东方孤月叹息，“但黑狐正在寻找破解之法。她...对净灵结界异常熟悉。“

我心头一动：“因为她曾是净灵体？“

两位长辈交换了一个眼神。张玄陵点头：“你猜到了。不错，黑狐使者正是三百年前那位净灵体女子的...黑暗面。“

“什么意思？“

“当年之事复杂。“东方孤月沉声道，“简而言之，那位先祖在与修罗血脉的爱人反目后，内心黑暗面被某种力量放大，最终分裂成两个存在——纯净的灵体与邪恶的黑狐。“

我回想起幻境中那个将短剑刺入自己胸膛的白衣女子：“所以她...自杀了？“

“是，也不是。“张玄陵意味深长地说，“净灵体部分选择自我了断，但黑狐部分却存活下来，一直等待复仇的机会。“

“复仇？向谁？“

“修罗血脉和净灵体的每一代转世。“东方孤月苦笑，“她认为正是这两种力量的纠葛导致了悲剧。“

这解释了很多事。为何黑狐如此了解净灵体，为何她总想拆散修罗与净灵的联结...

“那我们...我和淮竹...“

“很可能是那对道侣的转世。“张玄陵证实了我的猜测，“你们的灵力共鸣如此强烈，绝非偶然。“

东方孤月补充：“这也是我带淮竹来灵泉谷的原因。这里有净灵先祖留下的传承，或许能帮她觉醒更多力量。“

“那我呢？“我问，“修罗血脉有什么可以对抗黑狐的方法？“

张玄陵和东方孤月再次交换眼神，这次带着某种决然。

“有。“张玄陵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玉佩，“修罗王血。完全觉醒后的终极形态。“

我接过玉佩，触手的瞬间，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意志涌入脑海！无数画面闪过——血海尸山，天地崩裂，一个三眼六臂的巨人仰天长啸...

“啊！“我丢开玉佩，冷汗涔涔。

“历代修罗血脉觉醒者中，只有初代阿修罗王达到了完全体。“张玄陵沉声道，“代价是...彻底丧失人性，成为只知杀戮的兵器。“

“您想让我...觉醒这个？“

“不。“东方孤月摇头，“我们想让你和淮竹尝试'灵血交融'——净灵与修罗的终极调和。理论上，这能创造出超越两者的全新力量。“

“理论上？“

“因为从未有人成功过。“张玄陵坦言，“三百年前那对道侣尝试过，但...“

“失败了。“我接话，“导致悲剧发生。“

“不错。但这次不同。“东方孤月眼中闪烁着希望，“你和淮竹的灵力共鸣度前所未有，而且...“

“而且什么？“

“你们之间有情。“张玄陵直截了当地说，“这才是关键。三百年前的悲剧，根源在于两人最终失去了信任。“

我一时语塞。我和淮竹...有情？的确，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与共，我们之间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盟友关系。但这是否足够对抗黑狐的千年怨恨？

“什么时候开始？“我最终问道。

“等你们伤势好转。“东方孤月起身，“这几天先让淮竹接受净灵传承。你也需要进一步恢复。“

他们离开后，我望着窗外的灵泉谷，思绪万千。三百年前的悲剧会重演吗？我和淮竹能否创造不同的结局？

门外，一抹青色身影悄然离去——是淮竹。她听到了多少？又作何感想？

我摩挲着胸口的封印纹路，第一次真切地希望，命运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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