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留一念再复生,晏京旧事复又提
第1章 残留一念再复生,晏京旧事复又提
大日缓缓被乌云遮盖,风云变幻,疾风骤雨,伴有阵阵电光雷声,真不是个好天气,山林里,鸟兽四散。
尚有一群人,拢共五人,皆是书生道士打扮,衣着华美,四方洒有阵阵灵光,璀璨夺目,显然都不是普通人。
几人好巧正在此踏青赏景论诗。不巧未带雨具,在一个儒雅年轻书生出现带领下,五人慌慌躲入不远处的庙宇内。
是座山神庙,盖因天色显得昏暗非常。儒雅年轻书生敲了敲手中竹扇,放眼四下打量,嘴角挑起一丝笑来,往左右友人道:“诸位,可知此庙来历?”
一友人奉承道:“不知,莫不是有甚么来历,这位…兄台可知道?”
儒雅书生笑道:“诸位可还知,十四年前在晏京那位陈家公子,乃是瑞州白崖陈氏的俊秀,其天赋异禀,号称“姑射谪尘,仙姿玉骨”的陈愔。”
一友人惊道:“可是陈画师,陈愔陈德音,那不早便死了吗?传闻是惹恼了晏京的太子殿下,殿下大怒,赐了个尸骨不存,死相奇惨。”
儒雅书生展开竹扇,嘴角噙笑,语气颇为得意,道:“这位陈愔,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传闻于修行之上天资极不凡,悟性更是上上佳,一手丹青画技如仙家技艺,传闻此人能让人画中之物活转过来,乃以画勾连神道……”
“晏京仙鹤,盘旋三日而不绝!真龙点睛,引得龙王大喜,降雨解旱。”一位张姓友人抢过称赞道,“我家中当年有位长辈于晏京太子殿下门下做官,故知道些许传闻。”
儒雅书生瞪上他一眼,又道:“丹青传神,化成活物,那等技艺不知有多高,但诸位可知,陈愔此人,于炼炁一道的能耐也是奇高,不仅成就的是位列一品上等的真炁,筑就道基之时更是异象缤纷。”
“不愧是被评为“姑射谪尘,仙姿玉骨”的陈氏骄子。真乃仙人神姿。”有位姚姓道士赞叹,却又摇头道,“我等皆不过胎息修为,为了求一个高品阶的真炁,就耗费了如此多的心力。那等人物,可非我等能够肖想的。”
一名李姓书生却不屑一顾:“那也要有命留下才行,如今这陈德音早已尸骨无存,而我等却能于此赏景论诗,将他当成谈资,是非对错,皆由我们品评。”
儒雅书生嘴角笑意一僵,眼神闪过一丝怪异之色,才又轻笑道:“李兄,张兄还有姚兄,当年你们家中皆有世子于晏京被封为仙官,后来陈愔被杀,你们可知晓一二内情?”
李姓书生摸了摸胸口,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摇头道:“当年家兄于晏京做官,正是那陈愔目无尊卑,品行败坏,才遭至祸来,又有什么内情。”
姚姓与张姓二人对此,也是闭口不提,气氛一时显得沉默。
儒雅书生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反而转移话题,道:“十四年前,晏京太子随陈愔画师探访本地,往这天目山上休憩。
便是本地,那日也是风雨齐动,太子殿下为避雨,顷刻施法造下这座山神庙,而陈愔便为此雕刻下这座山神像,诸位且瞧。”
儒雅书生伸手一指,天上雷公击鼓,只觉大气堂皇,吓了一众人一跳,电母金光镜下,庙内瞬息宛若白日,众人这才见到山神庙内,不远处的一座威严石像。
好一座山神像,自有一番霸道气势,丈高大小,手持双鞭,脚踏恶鬼,面容狰狞,眉骨嶙峋似险峰般,怒目圆睁,威势不可挡,其双目之中更泛出一阵赤色,引人惊叹。
张姓友人被那神目一盯,浑身一惊,鸡皮疙瘩骤起,不自觉后退三步,被儒雅书生一把按住,儒雅书生嘴角带笑:“张兄,雨天路滑,可得小心。”
“诸位见此石像,感想如何?”儒雅书生说道,手中竹扇合拢,嘴上笑意消失,眼神变得凌厉。
“浑然天成,尤其双目中那缕缕红芒,更暗有一丝神韵,若是积累上百年,受人祭拜香火,怕不是能诞生灵来,使石人化成一尊神来。”
姚姓的道士打扮,有些见识,他赞不绝口,一众友人也是奉承。
儒雅书生拿竹扇拍了拍手,对说话那人称赞道:“道友不愧是姚氏的英杰,果真有眼力,在下佩服。”
庙外风雨将歇,儒雅书生往外一瞥,笑道:“不知诸位道友过了这么久,可有人能认出我嘛?我是何人?”
书生此言一出,引得四方寂静,众人不再言语,惊诧的抬起头,他们回过神来,适才骤雨疾风,他们一行五人赏景论诗而来,不知何人牵引,带他们入了这方山神庙,等等,此刻竟有六人。
这位儒雅书生……他们分明不曾见过,为何之前不曾察觉。
一位士子打扮的青年退后三步,心中惊悚,却提气威喝道:“你是何人,于此装神弄鬼,怕不知我等皆是世家贵子,俱皆有修行在身,还不退去!不然定叫你魂飞魄散!”
这是将儒雅书生当成山林野鬼了,儒雅书生嗤笑一声,指了指那尊山神像,道:“诸位且瞧仔细。”
一众人不由将目光再往山神像处而去,山神像双目之处,生出一阵红光,却见神像脚下恶鬼处传来动作。
“吃哒吃哒”两下。一只骨瘦嶙峋,面目狰狞,满身充斥阴气鬼气、浑身青紫的恶鬼便朝一众人扑去。
五人浑身阴寒,惊颤不已,有两人反应不及,只是瞬息,便被恶鬼咬伤,掏心掏肺,血水横流,恶鬼大口嚼啖,撕心裂肺的惨叫好不渗人。
余下张、李、姚三人面色大变,慌张跑开,哪里不知被人算计,怒视儒雅书生,喝道:“你是何人?敢这般对我等,便不怕我等家中报复?”
儒雅书生不作回应,目光冷冷的盯着几人,张、李、姚三人怒喝一声,就要逃离。
却在此时,山神像双目射出一道赤红光线,笼罩在一众人身上,张姓士子只觉四肢泛力,头昏脑胀,跌跌撞撞的倒向地面。
“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
其余两人也得不了好,惶恐心急之间,有人怒喝,那姓姚的道士打扮,比之其余之人多了几分镇定,他向儒雅书生问道:“不知是在下几人哪里得罪了道友,可否告知一二。”
儒雅书生轻哼一声,手往脖颈处一抚,一张面皮被撕下,掉落在地,显露出本来面容,是位俊俏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只是眼神清明无波,倒叫人不敢轻视。
“陈沐!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被…?”姚姓道士见此面色一变,话音未落,便被恶鬼扑倒,少年轻咦一声,见有几道玄光从姚姓道士身上蹦出。
少年伸手一点,三丈大的山神像动作,煞气汹涌,晃荡两下,便执鞭打来,轻轻一碰,便将玄光打落,管不得三人再如何反抗,只是轻轻一碰,便将三人一并打杀,打成肉泥,青蓝恶鬼扑食向上,开始啖嚼,处理尸身残留。
“咳咳!”少年咳嗽两声,面色有些苍白,佝偻着身躯坐下,他的眼神温和清明,“沐儿果真是被这五人所害!”
少年并非是这具身躯之主陈沐,而是适才几人谈论话题的主人,那位早便死去的陈愔陈德音。而陈沐,乃是陈愔之侄。
陈愔活动了一番身躯,轻叹口气,语气十分怀疑:“我于晏京时秦太子失踪,我又被五位匹夫所害,分尸解体,体内五脏神被盗。
幸我有一道神念逃出,附在我送予我侄儿的画像中沉睡,却不料我亲侄儿亦为人所害,莫不成我真是什么扫把灾星转世,什么祸患都要来寻我。”
陈愔眼神泛波,不由忆起往昔,他乃是大乾紫府世家白崖陈氏的一名子弟,幼时觉醒宿慧,打破胎中之谜。
明白自己前世乃是一方普通世界的普通大学生,穿越来到这方仙道昌隆的大世界中。
如今所在的大乾仙朝统御四方,有州县、仙山、灵湖、大河无数,乃是极正宗、极有威赫的势力,统御无数凡俗修士,其更有颁布仙箓,敕封仙官为用之能。
此外,大乾又有三大仙宗七大仙派十二方仙修世家,为大乾修行界执牛耳者。大乾皇家秦氏亦是十二世家之首。
大乾秦太子居于晏京,与白崖陈氏所在瑞州接近,故陈愔有幸,少时便被秦太子看中,执掌仙箓封为仙官,常伴于秦太子身侧。
他自身修行天赋亦是极佳,不过须臾,便迈过胎息门槛,步入炼炁境界,又得秦太子所授《先天五行真经》这门大乾秦氏不传之法,成就位列一品上等的五方五行真炁。
又过两年,他炼就一品道基,可谓前途不可限量,紫府必成,金丹可期。
可某日,秦太子无故失踪,生死不知,东宫之内五位仙官骤然出手,又有一位不知深浅的老鬼从中干预,陈愔不幸被打死,惨被分尸挖腹,由《先天五行真经》炼出的五脏神明,更被分割盗走,一身修为丧尽。
幸亏陈愔颇爱丹青之道,有于画作、塑像等等中存留自身神意的习惯,他于濒死之际,一缕念头神意遁出,顺着画中神意,遁入一副人像画中蕴养,也便有了今日之事。
他亲侄陈沐无端死去,魂魄陷入懵懵之境,将陈愔念头唤醒,他心中惊讶陈沐之死,欲探知其原由,也好为其报仇,他便打算先以陈沐之躯行事。
陈愔以自身念头附在陈沐魂上,操使陈沐的肉身。
“陈沐的恩怨了结,我自身的仇怨也得了结,要寻回我的魂魄肉身,好叫我再次复活,再有成道之机。然后处置一干仇敌才是。”陈愔默默想道,他的仇敌,于适才他所杀的三人中,便有三家在内,是姚、李、张三家。
“还有一位东宫太子常伴宦官,以及一名未知的老鬼。”陈愔眼神平淡,陈述事实,他又想到,“还有白崖陈氏,我的那位好族兄陈慎。”
陈愔想到对他出手的这一位,便不由有些心冷,他的族兄,两人于晏京相伴扶持,关系亲密,却不料陈慎竟毫无容他之意,下手之狠辣,直取他性命之意。
“呵!既不仁,休怪我不义。”陈愔性格温和,内敛“稳重”,平时虽是个好脾气,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心中打定主意之事,绝无反悔之心,“定叫你们满门死绝,以平我心中之愤。”
收束心神,陈愔除去一干杂念,看向不远处嚼啖起劲的青蓝恶鬼,无端血肉骨头被嚼碎,吞入腹中。
陈愔从陈沐的袖袋之中,取出笔墨纸砚,又取出一幅画卷,画卷无风摊开,乃是一幅陈愔的肖像画,画中之人,容貌秀美,堪为天人,身量高挑,眉眼如画,气度温和,风度翩翩,一手持长剑,一手执短刀,正是陈愔原本模样。
陈愔取这画,自然不是观赏的,而是陈愔的神念受此画中神意滋养,他才能维持神念,控制陈沐身躯,不叫自身枯竭,神念消散,再无重活之机。
故陈愔唯有取上佳灵物调成颜墨,充份调和,再让之以自身丹青技艺,不断温养此画,使画中神意保持充足,才可叫他长存。
陈愔定下思虑,盘腿而坐,一把摄来那只已吃完五人血肉的恶鬼,抓在手上,于恶鬼腹肚之上,轻轻一划,顿时,伴着恶鬼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赤黑粘稠之物从其腹肚,缓缓流出。
赤红之物于地上蠕动,好似活物一般,陈愔也不觉得恶心,直接拿起抓在手上,
青蓝恶鬼完成使命,一动也不动,陈愔指尖轻轻一敲,其化成一团墨汁散落,滴入画中。
赤黑粘稠之物在陈愔手中,陈愔把玩两下,此乃他所画的恶鬼胃袋中消化炼化适才那五人所得。
五人好歹也皆是各自家族培养,身清体净,虽然修行上十分勉强,但好歹也是开灵窍,体内蕴藏灵气,自然能算作是一件灵材。
“都是上好的灵材。”陈愔心中微微满意,他如今不过一股神念,寄身于陈沐魂中。
按陈愔自家侄儿陈沐的修行境界,也不过胎息境界,自然没能有多少能耐在,但好在陈愔精通一些奇门巧技,善于借力,尚可护身保命。
“也该走了,先去处理处理一些陈沐的恩怨。”陈愔运转这具身体,暗暗调息两下,便决定起身离去。
陈愔起身,瞧了眼山神像,眨了眨眼,不知想些什么,忽的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那威严山神像双目红光骤然消失,又微微一拜,才往外走去。
外头风雨已停,冥冥之中不知生了什么变故,山神像双眼忽的生出一缕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