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行动耳机里，行动指挥扯破嗓子的声音。

秦默的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渗了出来，脊背变得僵硬。

眼前的场景，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变得扭曲了起来。

他是一名资深的老调查员了，一名D级调查员，必须经历三十起异常事件调查和清除。

更重要的是，经历这些之后，还能活下来，并且神智没有受到影响。

“异常能量超过S级？”

秦默有些震惊和疑惑，雨夜杀人魔只是初等的E级污染怪物，不然也不会指派他来处理。

他的右眼的瞳孔开始散开，随即缓慢旋转起来。

“魔眼”，异常事件调查局里极少见的，在污染怪物没有直接开始异化的时候，能直接看到异常的能力，代价是使用后短暂失明。

眼前的杂货铺逐渐从扭曲迷幻，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不，这哪里是一个杂货铺？

他眼中所见，是一个介乎光明和黑暗之中的空间，是一个无垠的深渊，不停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压抑和神秘。

像是恶魔的巢穴，又宛如噩梦最深处的炼狱。

货架的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血丝，墙壁开始蔓延起黑色的蠕动的菌丝，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结成一片人类手印状的黑色网络，散发出腐烂柑橘的甜腻气味。

地板上的防滑瓷砖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色物质，这些沥青状的液体自动汇聚成枝状图案，像某种古老的地图。

每件商品的包装内部透出黑色的迷雾，方便面包装袋上的代言人笑脸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变成数百张尖叫的嘴。

各种细密的低语和快速而混乱的吟唱响起，仿佛来自于自己的大脑

耳边传来行动指挥不停说话的声音，但是秦默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充满了不明意义的呓语，是深藏在世界背面最深层次的秘密，不能言说无法理解的禁忌。

突然，他看到了杂货铺里，缓缓睁开的眼睛。

两双眼睛！

一双眼睛发出猩红的光亮，布满了蠕动的血丝，里面满是暴虐和疯狂，看上一眼，秦默就升起了一种撕碎一切的冲动。

稍远一点的地方，是两个眼球状的圆球体，就像是黑布上裂开了两道对称的裂缝，里面的小小星辰在不停地旋转，气息也在不断改变。

清纯，疯狂，狡黠，恶毒，癫狂，戏谑。在秦默看过去的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变幻了数不清的情绪。

“喂，巡查大叔，你还好吗？”

就在秦默认为自己要永远陷入在这混乱的禁忌中的时候，一个清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秦默的神智一下子从不断下落的漩涡中醒了过来。

“我…我没事。”

秦默双腿发软，低着头说道。

他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这段经历都已经开始模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刚入职的时候，老教员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

“这个世界在大灾变之后，出现了无数的异变。”

“以人类当前的科技和发掘出的古物中得到的启示，已经可以探查，分析，处理很大一部分异常。”

“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有一些未知的存在，现在还无法被人类理解，祂们…”

“不可直视。”

“不可听闻。”

“不可言说。”

“这是…禁忌。”

“大叔，要不您进去喝点热水吧？”沈安有些担心，他看到秦默的身体已经开始打着摆子，似乎随时都会瘫倒下去。

虽然刚才巡查员大叔带走自己配合调查，又莫名其妙地发呆发抖。

但沈安可以理解的，这都是巡查员的工作。

“巡查员真的太辛苦了。在身体不适的时候居然还出来巡查！”沈安心里十分钦佩。

秦默心里警铃大作，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祂…让我进去，这个恶魔的巢穴。”

不能进去…会死的。

秦默非常确定。

“不…不进去了。”

他后退半步，然后转身就走。

秦默心里很确定，这里肯定没有什么“雨夜杀人魔”。

如果异常污染怪物“杀人魔”藏在这间杂货铺里，那唯一的可能，是早已经变成了等待被那禁忌存在吞噬的血肉。

“大叔慢走啊”，沈安挥了挥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转身走进杂货铺屋内。

……

“哥，是谁啊？“

妹妹十分关心地凑了过来，大眼睛看着沈安，扑闪扑闪的。

“哎没啥事，因该是我们这个片区的巡查员，“沈安摇了摇头，”可能是之前新闻里说的雨夜杀人魔的事情吧。“

“哼，什么雨夜杀人魔，“大哥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这什么巡查员，大晚上的打扰人，我看都他娘的欠收拾。“

说着，他微不可察地踢了一脚，沉重的黑色塑料袋轻飘飘地滑进了桌子底下。

“这也是为了这一片的安全嘛“，沈安安抚着大哥暴躁的脾气，”再说他们这大晚上，挨家挨户的也很辛苦，很不容易。“

“那是挺辛苦的呀“，妹妹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哥哥怎么不请他进来喝杯水？“

“我叫了的”，沈安面露不解，“不过他不知怎么了，好像突然有事，直接就走了。后面几户人家也不提醒通知了。”

兄妹二人打闹了一会儿，妹妹突然道，

“对了，哥，你之前答应我的，过两天学校开放日，要和我一起去江城大学哦。”

沈安宠溺地点点头，“那肯定啊。”

“那说好了哟。”

妹妹很开心，

“那毕竟是，爸妈的母校啊。”

……

秦默快步穿过了好几个街区，那种心悸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默突然反应过来，但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里。

自己明明是在调查一件异常事件，代号是“雨夜杀人魔”。

为什么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秦默有些困惑，他隐隐约约记得，刚才好像走到了这一批老城区的一家什么小店门口。

好像遇到了什么人？

秦默晃了晃脑袋，虽然记不清发生的事了，但之前的那种恐惧，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还留在脑海里。

想到“雨夜杀人魔”，秦默赶紧敲了敲对讲耳机，

“报告，这里是D级调查员秦默，未发现‘雨夜杀人魔’踪迹”，

犹豫了一下，秦默又补充道，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

这句话，从自己的角度，是不应该说的。

当调查员发生神志不清的情况，会被暂停工作并封闭观察。

但是出于调查员的责任，他决定自己必须上报。

“这…“

耳机那边沉默半晌，传出行动指挥有些惊疑的声音，

“但是…一直闪烁的雨夜杀人魔的灵能追踪信号反馈，它已经完全湮灭了啊。”

湮灭了…秦默愣了一下。

“是的，秦默队长，请您再回忆一下，刚才你应该是到了平阳街道附近，然后…”

接着，行动耳机那边是一阵沉默。

“然后呢？…”秦默疑惑道。

“我…我忘了…”耳机那边传来指挥员十分慌乱的声音。

“秦默，”下一刻，耳机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

秦默激动了起来，他记得自己似乎在调查院毕业典礼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是总指挥。“耳机那头说道。

“这…这…”秦默先是激动，下一刻又有些愧疚，“总指挥，我没有很好地完成今晚的任务。”

耳机那边是一阵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不，你做的不错，‘雨夜杀人魔’异常事件已经解决。“

“这…是！”

秦默心里松了一口气。

“下面，所有频道，全体都有！“

耳机那边，局长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

在一声声“在“的回应中，

“今晚的事件，被列为‘S’级保密，保密等级为最高！“

“第二道命令，“

“在平江市平阳区，寻找…”

之后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似乎是连他都有些犹豫，

“我…忘了要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