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安心了许多。

“四年的努力是有效果的，出现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看到，可谁让我们想要操作的对象是祂呢？

继续发散你的思维，运用你的智慧让一切重回正途吧，我对你有信心。

愿神与你同在。”

留下最后一句祝福的话，黑影就消失不见，正如他来时那般突然。

愿神与我同在？

结合眼下的形势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这句祝福还真是有些讽刺呢。

昂热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又望向悬挂在办公室四壁的其余壁画，此时此刻，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抖擞精神见招拆招了呀。

……

天蒙蒙亮，高夔双臂架在窗台，望着窗外昏沉的天空发呆。

他比楚氏父子起的都要早，只大概睡了三四个小时，对他而言这也是常态。

相较于常人而言，他的睡眠是很碎片化的，每次睡眠时间短则十几分钟，长则三五小时，且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差。

并非做噩梦，或许连梦都不会做，但多数睡眠时都会感觉到头昏脑涨浑身不舒服，难以像常人那样在睡眠中获得心灵上的休憩与安宁。

“怎么不多睡儿一会？算算时间你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吧？”楚天骄坐在楚子航脚边询问。

“抱歉叔叔，我没想吵醒你。”高夔下意识回头道歉。

“不关你的事，我是自己憋醒的。”

楚天骄定睛细瞧高夔的五官，刚刚睡醒的少年脸上的疲惫之态反而又多了几分，那种满到近乎要溢出来的病弱、沉郁气质，宛若黑洞一般任谁看了都会心中一沉。

“在想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楚天骄关心说：“我肯定不如那些专业的心理医生专业，正如我所说，我不是个专业的心理医生。

不过叔叔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事情都经历过，说不定就能开解开解你。”

高夔头痛难耐，如实相告：“我现在怀疑我不是圣子，不是以马内利。”

“此话怎讲？”

楚天骄大惊失色，他和楚子航都坚信高夔是以马内利，圣子再临的神迹他们亲身经历并见证。

怎么现在高夔反倒自己不信了呢？

“因为有太多可怀疑的点了啊。”

高夔痛苦地揪着头发，语速极快地胡言乱语：“《马太福音》二十四章4到5节，以马内利说：你们要当心，不要受人欺骗。许多人会冒充我的名义而来，他们会说∶‘我是基督。’他们会欺骗许多人。

《马可福音》十三章21-22节：那时若有人对你们说‘看哪，以马内利在这里‘或者‘以马内利在那里‘，你们不要信。因为假以马内利将要起来，显神迹奇事……

旧约中，上帝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未来会有冒他名的伪神，然后还有曾蛊惑夏娃的古蛇撒旦。

我分不清，我根本分不清啊。”

这是高夔第一个怀疑的点。

新约中已经明确说了未来会有假基督出现，并且假基督也能行驶一定的神迹奇事。

此外，以马内利第一次降临时是有明确使命的，当年的以马内利明确知道他的使命是什么，高夔心中却没有那种强烈的使命感。

还有，万一他是被撒旦啊恶魔啊什么的蛊惑了呢？以撒旦的能力，扮出类似的神迹奇事并非难事。

这令他对自己的圣子身份，产生了些许质疑。

“这是第一个疑点，还有其他的吗？”楚天骄认真倾听。

高夔没有回答楚天骄的问题，反问：“叔叔你之前是不是说你会看网络小说，《校花的贴身高手》、《极品公子》什么的？

你有熬夜通宵看过小说吗，或者类似的经历？”

“有过几次……”

“那你有没有看小说看到头昏脑乱，代入进去后，恍惚之间分不清现实和小说里的内容？”

“哦～”

楚天骄恍然大悟，他明白高夔要说什么了，他在形容一种近似于妄想症等精神病发作时的状态。

楚天骄确实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当时看的小说是人类史上第一部男频YY爽文的集大成者《基督山伯爵》。

记得那是上学的时候，楚天骄熬着夜一连看了十几个小时，情不自禁就被大仲马描述的埃德蒙·唐泰斯吸引，并代入其中。

如此就导致他在上课时精神非常恍惚，一度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我可是基督山伯爵啊，我可是埃德蒙·唐泰斯啊，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陪这群东方的榆木疙瘩听完全没有意义的课呢？

“我发病时的状态跟那种状态有点像，区别只在于，我的幻想会更真、持续的时间也更长，把自己从幻想中剥离出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高夔双手抱头，他分不清，真的分不清啊，昨晚在高架桥上的经历确实无比真实，最后的圣子再临也狠狠让他爽了一波。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又忍不住去把昨晚的经历，去与之前无数次经历做比较。

难道以前的幻想就不真实吗？自然是真实的，如果不够真，高夔也不会沉迷其中。

可古德里安院长说，那些都是假的。

以马内利是假的，康斯坦丁是假的，日本男高樱满集也是假的，昨晚的经历未尝不是烂尾多年后又重新接续上的连续剧。

甚至，高夔对自己前两天还无比坚信的“穿越者”身份都产生了怀疑，或许在那之前他的病情就悄悄反复了也说不定。

分不清，完全分不清。

四年来反复过不知多少次的病情，让高夔对自身经历的一切、对整个世界，都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在某些时刻，譬如说昨晚的高架桥上，他确实能把相当注意力都集中到应对危机上，甚至在某个时刻一度找回四年前自认是以马内利的感觉。

可当危机解除潮水散去，没什么外在因素能强制性吸引高夔的注意力，过度活跃的精神又会发散到方方面面，让高夔对一切都产生怀疑。

假基督、假以马内利、蛊惑人心的古蛇撒旦、反复的病情……一环套一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很难让高夔百分百的相信，自己就是以马内利。

于是焦躁不安，于是头痛欲裂，于是面目狰狞……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