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转身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身后传来马德贵尖利的叫声：“抓住他！别让祭品跑了！“那声音已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

雨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周远拼命奔跑，穿过狭窄的巷道，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他拐进一条记忆中的小路，却发现尽头被新砌的砖墙堵死——这条通往村外的近路什么时候被堵上的？

“这边！“一个黑影从墙边窜出，拽住他的手臂。是林小满，她的手指冰凉如尸体。

她拉着周远钻进一个低矮的狗洞，爬进一间废弃的磨坊。里面堆满发霉的谷物袋，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腐朽的气味。林小满迅速搬开几个麻袋，露出地板上一个隐蔽的活板门。

“下去！快！“她催促道，声音里带着周远从未听过的恐惧。

周远犹豫了一秒，听到追捕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咬牙钻进了活板门。下面是潮湿的地窖，漆黑一片。林小满紧随其后，小心地关上活板门，又拖过几个沉重的麻袋压在上面。

“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她喘息着说，声音在黑暗中颤抖，“但撑不了多久。阿强他们...已经不太像人了，嗅觉变得特别灵敏。“

黑暗中，林小满摸到周远的手，塞给他一个小手电。微弱的光亮起，照亮了这个不足五平米的空间。地窖墙壁上贴满了发黄的报纸和照片，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上面堆着文件和几个玻璃罐。

周远走近一看，差点叫出声——罐子里泡着某种动物的器官，还有一个...人的手指？那截苍白的断指上还戴着一枚熟悉的铜戒指。

“这是...李老师的？“周远记得村小学的李老师去年突然“辞职离开“，那枚铜戒指是他常年戴在右手小指上的。

“我爸的研究，“林小满声音颤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花了二十年调查村里的秘密。每一个'失踪'的人，他都偷偷保留了...样本。“

周远用手电照向墙壁，发现那些剪报全是关于雾隐村的失踪案件，最早可以追溯到六十年前。照片上的人他大多不认识，直到看见一张泛黄的全家福——年轻的父亲抱着儿时的自己站在中间，旁边是...马德贵？照片上的马德贵笑容和蔼，与现在判若两人。

“这是...“

“三十年前的丰收节，“林小满解释，手指轻轻触碰照片，“那时马德贵刚当上村长，你爸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直到那件事发生。“

周远脑中闪过父亲笔记里的话：不要相信村里的任何人，包括...原来父亲想写的是“包括马德贵“？照片中父亲搭在马德贵肩上的手，现在想来充满了讽刺。

“看这个。“林小满从桌下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取出一本医疗记录，“我爸偷偷做的尸检报告。村里每一个'意外死亡'的人，他都检查过。“

周远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父亲的名字。尸检照片上，父亲尸体手腕和脚踝处有明显的捆绑痕迹，后脑有钝器击打伤，最骇人的是，胸腔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照片边缘标注着日期——正是父亲“坠崖“的那天。

“这不是意外...“周远声音嘶哑，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们杀了他，还取走了他的心脏？“

林小满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每三十年，血月出现的那个月圆之夜，村里就要举行一场活人祭祀。祭品的心脏被投入古井，献给所谓的'山神'。你爸...他试图阻止今年的祭祀。“

“为什么是我爸？为什么现在？“周远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

“因为他发现了真相，“林小满靠近一步，压低声音，“更因为...“她突然停下，耳朵贴在活板门上，“他们来了。“

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拖拽声。阿强嘶哑的声音透过木板传来：“我闻到他们的味道...新鲜的血肉...就在下面...“

那声音已不似人类，更像是野兽的低吼。周远关掉手电，两人屏住呼吸。活板门被重重敲击，灰尘簌簌落下。

“找不到机关，“另一个声音说，语调平板得可怕，“把这里烧了，逼他们出来！“

林小满抓住周远的手臂，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后面有个通道，通向后山。我挡着他们，你去找祭坛，那里有你爸留下的证据——“

“不行！一起走！“周远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总得有人拖住他们，“林小满从桌下摸出一把猎刀塞给周远，刀柄上刻着林家标记，“拿着，这是我爸留下的。记住，被他们抓住的话，宁愿自杀也不要当祭品...“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比死可怕一万倍。“

头顶传来泼洒液体的声音，刺鼻的煤油味渗下来。周远还想说什么，林小满已经推着他走向地窖深处，移开一堆杂物露出一个窄小的洞口。

“走！“她用力推了他一把，眼中是决绝的神色，“如果我没能...去祠堂地窖找我爸的红色笔记本。“

周远钻进洞口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林小满站在活板门下，手里举着一个打火机，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下一秒，活板门被整个掀起，几个黑影跳下来。周远听到林小满的尖叫声和打斗声，然后是“轰“的一声爆响——整个地窖被火光照亮。

热浪扑面而来，周远咬破嘴唇忍住呼喊，强迫自己爬进狭窄的通道。身后传来可怕的燃烧声和喊叫声，还有...咀嚼声？那湿漉漉的声音让周远胃部痉挛。他不敢想象林小满正在经历什么，只能拼命向前爬，任凭粗糙的通道壁磨破他的衣服和皮肤。

通道越来越窄，有几次周远几乎卡住，不得不扭动身体才能继续前进。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前方一丝微光。周远奋力向前，从一处隐蔽的洞口滚出来，跌进潮湿的灌木丛中。远处，磨坊已经陷入火海，黑烟升腾而起，像一条扭曲的巨蛇直冲乌云密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