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派。

左冷禅将手中的信纸放下，脸上无喜无悲。

信是岳不群亲笔所写，劳德诺飞鸽传书送来的。

信中详述了华山如何设伏，如何炸毁金锁关，生擒魔教长老秦伟邦，甚至连风清扬现身之事，也未隐瞒。

“掌门师兄，”一旁的丁勉躬身道，

“岳不群行事城府颇深，现在又有风清扬出山，会不会……”

“风清扬？”左冷禅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躲在山洞里几十年的老鬼，就算剑法通神，又能如何？他还能活几年？”

他拿起那张信纸，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岳不群能保住华山基业，这是功劳。”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至于他信里写的这些东西……三尸脑神丹，呵呵，魔教的老把戏了，有什么稀奇？”

丁勉闻言，不敢接话。盟主的心思，他向来不敢揣测。

左冷禅的视线，再次落回信纸的后半段。

起初，他只是随意扫过，可当他看清那上面描写的数字时，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天下绿林、左道，十个头领里，至少有两个，吃过魔教的‘三尸脑神丹’……】

【……剩下的里面，不是他们的亲戚，就是他们的朋友……】

【……此非一派一教之祸，其根系之广，远超我等想象……】

左冷禅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之中，精光暴射！

三尸脑神丹，他当然知道。

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魔教用来控制一些江湖左道的卑劣手段。

他左冷禅要做的，是整合五岳，招揽天下英雄，行的是阳谋霸道，与魔教这种阴诡伎俩，有云泥之别。

可现在……

十个里面，有两个！

剩下的，全是关系网！

这已经不是控制，这是……寄生！

魔教就像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水蛭，早已将整个江湖的底层，那些名门正派不屑一顾的灰色地带，吸食得一干二净！

他苦心孤诣，威逼利诱，想要将五岳剑派捏合成一个拳头。

他费尽心机，招揽各路高手，想要与少林、武当鼎足而立。

现在看来，何其可笑！

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自己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砌砖盖房，人家魔教，早就在地底下把整个江湖的地基都给挖空了！

自从黑木崖上那位篡位上台，魔教的行事就变得低调诡秘，少有大军出动的消息传来。

江湖中人都以为那位新教主沉迷享乐，不理教务。

魔教不是在蛰伏，而是在换一种方式扩张。

他们像白蚁一样，无声无息地，将整个江湖的根基，都蛀空了。

名门正派，数量有限。真正构成这片江湖主体的，是那些活在灰色地带的帮派、镖局、散人。

他们才是江湖的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魔教，已经控制了这片水。

左冷禅自己也曾想过招揽他们，可终究只能一个个收买拉拢，效率低下。

看看魔教的手段！

何等的简单！何等的粗暴！何等的高效！

相较于这个惊天秘密，风清扬现身的消息，简直无足轻重！

“哈哈……哈哈哈哈！”

左冷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刺骨的冰冷与自嘲。

丁勉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一个激灵，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一个东方不败！好一个日月神教！”

左冷禅收住笑声，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本座倒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他缓缓站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

这消息是威胁，但更是机会！

一个能把少林、武当、丐帮全都拖下水的机会！

“丁勉，陆柏！”他厉声喝道。

“在！”丁勉和另一名汉子同时应声。

“立刻将这份飞鸽传书抄录百份！”

左冷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把魔教如何用三尸脑神丹控制左道的数量、方式，用最大号的字，给我写清楚！越详细越好！”

“盟主，那风清扬之事……”陆柏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清扬？”左冷禅不耐烦地一挥手，“不重要了，重点是魔教，是三尸脑神丹，是那些被控制的绿林败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快意。

“本座倒要看看，少林寺的方证大师，还有没有闲心，慢慢悠悠地找易筋经传人！”

“解风那个老乞丐，还有没有心情，满江湖地给他那私生子铺路！”

“你们不是名门正派，自诩清高吗？现在整个江湖的阴沟都快被魔教掏空了，我看你们还坐不坐得住！”

“立刻派人，用最快的马，把抄录好的信，给少林、武当、丐帮，还有各大门派，全都送过去！”

“是！”丁勉、陆柏二人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快步离去。

左冷禅重新坐回椅中，拿起那张信纸，又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的脸上，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岳不群……你倒是给本座，送来了一份大礼。”他喃喃自语。

他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大舆图前，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黑木崖的位置。

“传令下去，”他头也不回地对门外亲信命令道，

“让咱们安插在各地的暗桩，开始清查当地的帮派头领。凡是与魔教有牵连的，立刻上报！注意宁错勿醒！不要打草惊蛇。”

十日后，华山，玉女峰。

被炸毁的金锁关和苍龙岭栈道，在数百名民夫的日夜赶工下，终于被修出一条可供通行的简易道路。

玉女峰上，旌旗猎猎，人头攒动。

左冷禅负手立于“正气堂”前，他身后，是泰山派天门道长、衡山派莫大先生，恒山派定闲师太，华山派掌门作为东道主早已恭贺多时。

五岳剑派，掌门齐聚。

山道上，另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为首的，是少林方丈方证的师弟，方生大师。他身后，跟着昆仑、峨眉、崆峒三派的长老，以及丐帮的传功长老。

“左盟主。”何不同躬身一揖。

左冷禅微微点头，眼神复杂。

“岳师弟，你做得很好。”

方生大师上前一步，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左盟主，岳掌门，信中所言，魔教之事，当真如此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