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在痴人说梦
第23章 你在痴人说梦
身为读书人,谁不对抄袭剽窃深恶痛绝?
随着汪巢带节奏,士子们群情沸腾,谩骂声此起彼伏。
尤其松溪三郎君中的陈昭和叶庆瑥,满口屌毛、贱种和赤脚仔,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就差没有问候祖宗了。
赵凉雏刚想起身,被濮剑拉住。
对他摇摇头。
这个时候,他们三人站出来为陈大一说辞,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浆糊,最后浆糊着浆糊着,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大一得自证清白。
陈大一侧眼看了一眼章惇,“章兄,作何感想?”
章惇无地自容的低下头。
可他也无奈。
让章氏十三房对付陈大一,是他亲爹章俞的意思,章惇再看不惯,也不敢拂逆,毕竟这个时代忠孝最大。
陈大一知道章惇也难,便不怼他了。
起身,环视一眼骂得唾沫横飞的满场士子,不屑的大声道:“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礼记·祭义》有曰: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返于身,不辱其身,不羞其亲。”
“《论语》有曰: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倏然拔高音量,“诸位饱读圣贤书,按说皆是奉理守礼的君子,然此时逞口舌之利,以求心之快哉,可谓君子乎?”
“《荀子·乐论》:君子以钟鼓道志,以琴瑟乐心;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磬管。故其清明象天,其广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于四时。故乐行而志清,礼修而行成,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美善相乐。”
“是以君子之乐,乐山乐水乐文墨,亦乐乐尔,尔等却乐恶语——幸灾而乐祸,枉读了圣贤书,不亦德行俱缺乎?”
一番话铿锵如剑,掷地有声!
直接全场输出!
一时间,一州六县的庠生人人噤声,一些品行不错的人,醒悟过来是被人带了节奏,羞愧的低头不言不语。
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聚雅亭中众人大为震惊,没曾想陈大一才思敏捷若此。
反应极快。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出了一大堆的圣贤道理,压得众多庠生无以言对——读书人嘛,还是愿意讲理。
汪巢冷哼一声,“陈大一,你为谋名利而行失德窃诗之举,诸生因愤慨才群情失控,此乃胸怀正义之士子该有之骨气!”
陈大一哈的一声,“汪教授此言,是笃定晚生的《如梦令》抄袭了?”
来到凉亭前,对吕守志道:“还请使君给晚生看看那些文章。”
周长平怎么会有自己过往的文章。
莫不是仿照字迹伪造?
吕守志见陈大一信心满满的样子,便觉得这事大概没有那么简单,遂将手中的一沓文章递给他,“且看罢。”
汪巢没敢反对。
一方面,笃定陈大一不敢毁了这些纸张,另一方面,看了也无济于事。
陈大一大概扫了一眼,只觉脑壳青疼。
确实是前身写的。
但这些文章要么保存在自家那处茅院里,要么在赵夫子的私塾存放,而赵夫子绝对不可能背刺他的得意门生。
想来是被骗了。
为了对付自己,蒲城章氏十三房真是煞费苦心。
将之递还给吕守志,大声坦诚道:“文章确实是晚生所写。”
吕守志挑眉,“你可有解释?”
陈大一行了一礼,“使君稍候。”转身看向周长平,“姑且不问你从何骗来在下过往的文章,只问一句,就以文风不同,你凭什么断言是在下抄袭?”
周长平嗤笑一声,底气十足,“过往文章和新作文风不同,时常可见,然《如梦令》何等意境何等用词,岂是倏忽之间转变文风即兴可得,且你在书香门第的秀里吴氏兼了西席,那首《如梦令》定然出自吴氏的小娘子之手!”
一些士子觉得周长平言之有理,再次议论纷纷。
只是言辞上斯文了许多。
但松溪三郎君中的陈昭和叶庆瑥,还是一口一个屌毛,把陈大一骂得卑贱如狗。
陈大一冷冷的看了一眼他俩,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两货和章恽一样纨绔傲慢。
很恶心人。
思绪转动,略一沉吟,便道:“既然如此,你大可去找秀里吴氏的小娘子求证,凭一个没有任何实证的猜测,就妄图剥夺在下的前程?”
“居心叵测!”
看向吕守志,“使君明鉴,文风婉约之小令,白衣卿相和南唐后主多有作之,难道他们也是抄袭?不过晚生明白,如此莫须有之事,很难自证清白。”
“是以晚生之清白,将于斩得魁首之后,自清!”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无数人怒声呵斥。
“什么玩意儿,也敢如此狂妄!”
“还敢自比白衣卿相和南唐后主,他算哪颗葱!”
“说得这士子魁首好像是他囊中之物一般,将我等置于何地。”
“他连章惇都没看在眼里,你算个屁啊,但他真以为这士子魁首是他家的么,人不大,口气挺大,长得还行,竟然还想得美。”
“……”
倒是有一道声音很独立特行,“陈兄好意气,吾辈读书人,当有如此志气!”
却是濮封胥。
章惇抬起头,神情懵逼的看着陈大一。
这么狂?!
吕守志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暗道了一句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
阮洛沅三人却是深信不疑。
福建路转运使唐肃好奇的打量着陈大一,暗想着此子的口气着实太大,颇有狂儒之姿,犹胜蜀中那位苏家小郎君一筹!
就怕他没做到,成了天大的笑话。
眼看周长平被怼得无言以对,汪巢便要出声驳斥——受人之托,他断然不能给陈大一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
但吕守志已然看清形势,猜出汪巢被人授意针对陈大一。
对这种腌臜勾当,吕守志深恶痛绝。
趁着汪巢还没开口,大声道:“陈生,在场诸多士子皆是少年英才,《如梦令》尚未能明辨,汝何口出此等狂言?”
“桓宽《盐铁论》有曰:宇栋之内,燕雀不知天地之高;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大!”
“不过,你既如此自信,某便给你这个机会!”
“拭目以待,看你是否能斩得文会魁首。”
“否则后果自负之。”
汪巢被噎了回去。
颇是无奈。
吕守志已经表态在文会后追究,他哪有资格拂逆。
可惜了。
没一杆子把陈大一打死,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好在吕守志的言辞中,那句“宇栋之内,燕雀不知天地之高;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大”也是明摆着斥责陈大一眼界狭窄的傲慢。
汪巢只得暂时作罢。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毕竟这一次章惇会全力以赴。
陈大一想拿士子魁首?
无异于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