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记楼前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新搭的擂台却比这更热闹。

顾玄霄立在三丈高的木台上，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缀着珊瑚珠的玉牌——那是守真盟核心弟子的标识。

他指尖弹了弹腰间佩剑，声如洪钟：“凡俗蝼蚁也配修道？宋悟舟若真有本事，便上台来，与我证一证这天地规矩！”

“哎哟喂——”张铁嘴的竹板声突然从街角炸响，他晃着油亮的脑门挤开人群，身后跟着七八个系着红肚兜的孩童，“顾家小爷摆擂台，宋先生敢不敢来？凡人修道逆天道？我看是老古董怕人掀他牌！”孩子们跟着拍起手，奶声奶气接后半句：“掀牌！掀牌！”

围观的妇人举着菜篮笑作一团，卖糖葫芦的老汉把草把子往地上一戳：“老张头这词儿比我糖霜还甜！”人群里混着的低阶修士缩了缩脖子，却也跟着踮脚张望——昨日文星庙前那二十来号人，此刻全挤在擂台最前排，小石头扒着木栏杆，鼻尖都快蹭上木板了。

“宋先生！宋先生！”小石头一扭头，正撞见宋悟舟晃着符袋从巷口过来。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挂着串铜铃，走一步叮铃响一声。

“小祖宗，你这嗓子能喊塌擂台。”宋悟舟弯腰揉了揉小石头的羊角辫，余光扫过擂台。

顾玄霄的玄色道袍在台上晃得刺眼，他却先摸出块芝麻糖塞给孩子：“先别急，瞧张叔的。”

张铁嘴的竹板敲得更响了：“引气诀，分三段，吸气要像抽丝慢——”孩子们蹦蹦跳跳接：“呼气要像吹灯软！”“打坐要像石磨盘——”“稳当！”围观人群哄笑，几个妇人跟着哼起调子。

宋悟舟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掐诀，额角泛起一丝微光——这是系统新给的“凡人气运感知”，此刻正像浸在温水里，周围情绪热得发烫：不屑顾玄霄的占了七分，盼着他出丑的倒有八分。

“宋某不敢应战，莫非是怕了？”顾玄霄的声音刺过来，他居高临下望着台下，靴尖踢了踢脚边的断剑。

那剑是方才试台时砍断的，切口齐整如镜，分明用了筑基期的“金光剑气”。

宋悟舟慢悠悠摸出块帕子擦手，帕子角还沾着今早教小石头画符的朱砂。

他一步一步踏上擂台，木台阶被踩得吱呀响：“顾公子说的哪里话？只是今日日头毒，咱们总得有点彩头，才不辜负这满街的茶钱。”他从符袋里摸出枚鸽蛋大的灵石，在掌心颠了颠，“就赌——谁更能赢得人心？”

顾玄霄笑出了声，袖中灵气翻涌：“你拿这破石头跟我赌？”他指尖一点，那柄断剑突然腾起金光，“看好了，这才是修士手段！”剑气如金蛇窜出，“咔嚓咔嚓”砍断十根碗口粗的木桩。

碎木屑飞溅，台下看客“哇”地惊呼，几个妇人赶紧捂住孩子的眼。

宋悟舟却从符袋里抽出张黄纸，信手折了个纸鹤。

他对着纸鹤吹了口气，符纸“刷”地亮起暖光，竟比赵记楼的灯笼还亮堂。

“顾公子的剑气能断木，”他举着纸鹤绕台走了一圈，暖光扫过每个看客的脸，“可我这符纸能照路。夜里打柴的老汉不用摸黑了，缝补的妇人不用费眼了——诸位说，这算不算本事？”

“算！”“宋先生的符纸比月光还亮！”台下炸了锅。

卖糖葫芦的老汉举着草把子喊：“我家闺女昨天用先生教的符纸，把灶房照得跟白天似的！”王婶挤到前排，怀里的小闺女举着张皱巴巴的符纸：“我画的！我画的！”顾玄霄的脸色比那断剑还冷，他袖中灵气翻涌如沸，突然挥出三道风刃：“你这凡俗把戏也配叫手段？”

风刃裹着破空声袭来，宋悟舟却不慌不忙。

“凡人气运感知”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他往左侧跨半步，风刃擦着衣角划过，割碎了半片袖摆。

“顾公子急什么？”他笑着摸出一把符纸，“我教的符纸，可不止照明。”手一扬，符纸纷纷扬扬飘向空中，每一张都亮起暖光，在擂台上方织成一张光网。

顾玄霄的玄色道袍被照得发亮，连他鬓角的冷汗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讲规矩，我不讲。”宋悟舟歪头一笑，“毕竟——”他指了指台下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全场轰然叫好。

顾玄霄的玉佩“咔”地裂开道细纹，他咬着牙甩袖下台，玄色道袍扫过擂台边缘，一枚玉牌“叮”地掉在宋悟舟脚边。

那玉牌刻着“天衡门”三个小字，边缘还雕着云纹，分明是高阶修士的信物。

宋悟舟弯腰捡起玉牌，指尖触到凉意。

他抬头望去，街角老槐树上的枝叶突然晃动，一道黑袍身影闪过，只来得及看清腰间挂着的珊瑚珠——和顾玄霄方才露出的，一模一样。

“小石头！”他把玉牌往袖中一塞，转身跳下擂台，“走，咱们去赵记楼后房，我教你画张更亮的符纸。”小石头拽着他的衣角蹦蹦跳跳，没看见他藏在袖中的手，正轻轻摩挲那枚玉牌。

远处，黑袍人立在巷口，望着擂台方向的光网轻笑。

他摸出块传讯玉牌，指尖在“天衡门”三个字上敲了敲：“宋悟舟比传言中更有意思...顾玄霄的脸，怕是要疼上好些日子了。”话音未落，玉牌突然泛起红光，他敛了笑意，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宋悟舟跟着小石头往赵记楼后房走，阳光透过廊下的竹帘，在他袖中映出一点幽光——那是天衡门玉牌的影子。

他低头看了眼，轻声道：“看来，有人还没打算放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