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优解是“女朋友”
第20章 最优解是“女朋友”
篠宫莲看了眼周围关心的人群,那些写满“哎呀年轻人真不容易”的淳朴面庞。
又瞥了瞥白井深雪那张因奔跑和紧张而微微冒着薄汗、却依旧漂亮得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素净脸庞。
瞬间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很自然地往她肩上一靠,呼出一口长气。
那气息里混着少女洗发水淡淡的柑橘香,还有阳光在校服布料上晒出的清新味道,温度贴着耳廓,一寸寸钻进神经末梢。
然后,他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劫后余生般虚弱的语气,对那位好心的老奶奶和一脸状况外的店主说: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幸好……幸好我女朋友一直扶着我,安慰我。”
“女朋友”这个词,被精准地塞进了白井深雪那台一向冷静运转、逻辑分明的大脑里。
一丝微不可察的粉色,悄然在她素净的脸颊上晕开,最终停驻在耳根。
——“咔。”
所有齿轮,一同卡壳。
那位抱着猫的老奶奶,脸上那种“哎呀这孩子是不是有内伤”的担忧,瞬间融化成了一种“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又甜蜜又靠不住”的、了然的慈爱。
和菓子店的店主也跟着松了口气,甚至还露出了“原来是小情侣吓到了啊”的带着点过来人优越感的微笑。
“哎哟,是这样啊!”
老奶奶的声调都轻快了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姑娘,你男朋友这胆子可得练练啊!”
“是啊是啊。”
店主也附和着,一边拍了拍围裙上的灰。
“不过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们这些外人也就不瞎操心了。要不要进我店里坐坐?喝杯热茶压压惊?”
深雪觉得自己的脸颊温度正在以非物理的方式急剧上升。
她很想否认、澄清、纠正、打断,哪怕说“不是”这个字。
但她看着篠宫莲那张苍白却硬挤出“我很虚弱但我女朋友很可靠”表情的脸。
又看看周围那群已经自动脑补出一部纯爱日剧的街坊邻里,最终,所有抗议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齿缝间溜走。
于是她咬了咬后槽牙,勉强挤出一个僵硬得几乎不属于她的笑:
“嗯……他……他就是有点……低血糖。”
“啊,低血糖啊,那可要注意了!”
老奶奶立刻切换回养生专家模式,“平时要常备糖果,或者喝点运动饮料……”
一番“亲切友好”的慰问与“科学养生”的指导之后,人群终于在“小两口好好休息”、“下次再来我们街区玩啊”的祝福声中渐渐散去。
白井深雪一言不发,半扶半架着篠宫莲,离开了这一场“意外事故中心兼恋爱番取景现场”。
直到拐过街角,确认身后再无那种“围观青春恋爱剧”的视线,她才松开手,靠在一家旧书店的橱窗边,让他自己站稳。
她没看他,只是望着街对面,穿着各色制服的人已经开始出现,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疏散着围观群众。
警笛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宣告“官方已介入,闲人请退散”的权威感。
“为什么那么说?”
“这是最优解。”篠宫莲理了理衣服上沾的灰。
“面对无法理解的混乱,人类倾向于寻找一个他们能理解的、最符合日常逻辑的解释。”
“情侣因意外受惊,远比少年因不明原因昏厥更容易被接受和遗忘。它能最快地降低我们俩的被关注度。”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平静,理性,甚至带着一点自负的从容。
白井深雪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街角闪烁的警灯。
“你下次,”她说,声音依旧很轻,很平,“好歹提前告诉我一下。”
这话不是抱怨,更像是一种确认。
一种“既然我们是同伙,至少剧本要提前对一下”的、冷静的共犯宣言。
篠宫莲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哦?还有下次吗?”
白井深雪没有接话,只是用一种“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的眼神平静地回望着他。
他正了正神色,目光投向那片狼藉的现场。
倒塌的电线杆,一家和菓子店被砸穿的屋顶,还有几扇被震碎的玻璃窗。
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消防员正在疏散人群,几个看起来像是区役所的职员,正拿着文件夹和相机举着摄像机,拍着事故现场——
事故。
是的,他们会这样称呼它。
“放心,他们不会往超自然的方向想。”
篠宫莲收回目光,语气安静。
“煤气泄漏,线路老化,豆腐渣工程……总有一款合适的帽子能扣上来。”
“毕竟,承认世界比想象中更光怪陆离,对很多人来说,比接受一场小小的意外要难得多。”
他说话间,已经迈步走向那四只虚最初诞生的位置,那栋笼罩在午后阳光下,却依旧透着一股子阴森死寂的独栋住宅。
它的窗户紧闭,屋檐下还挂着未取下的风铃,铃声却在无风的傍晚沉默。
明明没有任何破败之处,却给人一种无比准确的“这里已经没有活人”的直觉。
警戒线拦住了去路,但拦不住他的感知。
他站在街对面,闭上眼,眉头缓缓皱起。
“奇怪。”他说。
“怎么了?”
深雪问道,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虽然散去了,却留下了一种更深、更冷的空洞。
“五口人,四只虚。”
莲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解剖般的锐利,“每一个灵魂在堕落成虚时,都会释放出独特的怨念波动。我净化了四个,不多不少。”
“那剩下的一个灵魂呢?我没有感知到。”
“它既没有变成虚,也没有滞留在原地成为普通的‘整’。”
“我原本……还想顺便送它去尸魂界。”
“被别的虚吃掉了?”这是最直接的猜测。
“不,”莲摇头,否定得很快,“那会留下痕迹,一种灵魂被吞噬后特有的、残缺的灵子波动。这里没有。”
就像银行账目上平白无故少了一笔钱,没有支出记录,没有转账凭证,它就是凭空消失了。
这不符合灵魂流转的基本法则。
也就在这时,警戒线内的“专业人士”越来越多了,有人开始朝他们这边张望。
篠宫莲不再停留。
“先离开这里。”他对深雪说。
他们转身,融入傍晚渐浓的暮色。
白井深雪走在他身边,沉默了许久,久到莲以为她还在计较那个“女朋友”的称谓。
然后,她忽然开口,声音在黄昏的喧嚣里显得很轻,却很清晰。
“篠宫。”
她第一次,省去了那个礼貌而疏离的“先生”。
“那个灵魂……会怎么样?”
她问的不是那四只被他斩落的虚,而是那个失踪的、不知所踪的第五个。
篠宫莲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着前方,看着那些归家的人流、亮起的店铺招牌、以及这座城市永不疲倦的、流光溢彩的呼吸。
“我不知道。”
他诚实地回答。
“但它现在,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