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石殿藤深证仁心
第7章 石殿藤深证仁心
穿过那碧绿通道的瞬间,董柏仿佛坠入了一条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湍急河流!天旋地转,感官被彻底剥离,唯有颈间“杏林春深”玉坠传来的、与那三颗神秘种子共鸣的温润脉动,如同唯一的锚点,维系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股令人晕眩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噗通!”
董柏重重地摔落在坚实而温润的地面上。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到来,身下是厚厚一层柔软如毯、散发着清甜草木气息的腐殖土。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挣扎着撑起身体,贪婪地呼吸着涌入肺腑的空气。
只吸了一口,董柏便彻底僵住,所有的疲惫、伤痛、惊悸,如同被一只温柔而宏大的手轻轻拂去。
空气!这里的空气清冽得如同最纯净的山泉,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的生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的生命因子涌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抚平着暗伤。身体内因透支和地疠侵蚀带来的阴寒滞涩感,正被这股无处不在的温暖生机迅速驱散、修复!
他抬起头,眼���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彻底停滞。
这是一方被群山温柔环抱的山谷。头顶的天空并非外界铅云低垂的灰暗,而是一片纯净深邃的蔚蓝,几缕薄纱般的云雾在高耸入云的峰峦间缓缓流淌,被阳光染上淡淡的金边。谷内温暖如春,与外界的深秋寒意截然不同。
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绚烂到令人心醉的粉色云霞!
那是花!成千上万株形态奇古、虬枝盘曲的巨大杏树!它们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树干粗壮如虬龙,树皮斑驳如龙鳞。此刻,枝头竟违背了季节的常理,盛放着层层叠叠、如同粉色烟云般的杏花!花瓣娇嫩,晶莹剔透,微风拂过,落英缤纷,下起了一场如梦似幻的粉色花雨。浓郁的、带着蜜糖般甜香的杏花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花海之下,是更加令人震撼的景象!无数在外界早已绝迹、甚至只在古籍中记载的珍稀草木,如同最华美的地毯铺满了整个谷底。有叶片形如碧玉如意、散发着温润毫光的“青玉芝”;有茎秆赤红如火、顶端结着晶莹露珠般果实的“朱焰草”;有通体银白、叶片边缘流淌着月华般光晕的“星月藤”……每一种都散发着强大而独特的生命韵律,彼此交织,形成一曲宏大而和谐的生命交响!空气中浓郁的灵气,正是来源于此!
而在这片生机勃发的花海与灵药世界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巍峨古老的石殿。
石殿完全由一种温润如玉、泛着淡淡青白色光晕的巨石垒砌而成,风格极其古拙质朴,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却透着一股跨越时空的庄严与厚重。整座石殿,被无数粗壮如巨蟒、闪烁着翡翠般碧绿光泽的古老藤蔓紧紧包裹、缠绕!藤蔓深深嵌入巨石缝隙,仿佛与石殿共生共存了千万年。藤蔓之上,开满了碗口大小、形似杏花却更加圣洁、花瓣边缘流淌着淡淡金芒的奇异花朵。花朵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而神圣的光晕,将整座石殿笼罩在一片朦胧而肃穆的光辉之中。
这里,就是隐杏谷!庐山灵枢的核心显化!杏林秘境的源头!
董柏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朝圣般的激动与归属感!颈间的玉坠和掌心中紧握的三颗种子(此刻正安静地散发着温润的碧绿光晕),与这方天地产生了强烈而和谐的共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山谷的脉动——脚下大地沉稳的心跳,亿万草木蓬勃的呼吸,溪流清泉的欢唱,甚至连那飘落的花瓣,都传递着欣悦安宁的“情绪”。
他踉跄着站起身,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在无处不在的灵气滋养下,恢复的速度远超想象。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敬畏,一步步走向那座被神藤缠绕的石殿。
石殿没有门。巨大的门洞被层层叠叠的藤蔓和垂落的金色花朵自然遮蔽,形成一个庄严的入口。当董柏走到入口前,那些散发着金芒的花朵仿佛有灵性般,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幽深的殿内景象。
殿内空旷,地面光滑如镜,同样泛着温润的青玉光泽。穹顶极高,由无数藤蔓自然交织拱卫而成,藤蔓间隙透下柔和的天光。大殿最深处,没有神像,只有一座浑然天成、形如巨大杏花蓓蕾的玉石祭坛。祭坛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是整个大殿唯一的光源。
董柏的目光,瞬间被祭坛上方悬浮的两件物品牢牢吸引!
左侧,是一枚长约尺许、形制古拙的玉圭!玉质温润剔透,内蕴云霞,表面天然流淌着如同山川脉络般的玄奥纹路,顶端雕刻着一个极其抽象的杏花图案,花蕊处一点碧绿荧光流转不息。它静静悬浮,散发着一种掌控天地、沟通万灵的威严气息。**“杏林玉圭”!**符阵传递的信息瞬间印证!
右侧,是一卷非金非玉、非帛非革的奇��书册!书册悬浮展开,薄如蝉翼,材质仿佛由流动的星光和凝结的碧绿生机共同编织而成。书页上并无固定文字,只有无数如同活物般流转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玄奥符文!这些符文时而化作草木形态,时而演变为山川脉络,时而聚散成人体经络穴位,变幻莫测,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自然至理与生命奥秘!仅仅是目光触及,董柏便感到一股浩瀚如海的信息洪流冲击着他的意识,若非玉坠护持,几乎要瞬间迷失!**《灵枢本草经》!**董家、杏林守护的终极传承!
董柏的心跳几乎停止。这就是祖父穷尽一生追寻、董家世代守护的秘密!他强忍着激动,迈步走向祭坛。距离祭坛尚有十步之遥,异变陡生!
“嗡——!”
祭坛柔和的白光骤然变得炽烈!一股庞大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志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董柏的脚步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同时,大殿两侧光滑如镜的墙壁上,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纹!光纹迅速蔓延交织,在墙壁上投射出两幅巨大的、栩栩如生的光影画面!如同两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截然不同的场景!
**左侧画面:**
背景是陷入混乱与恐慌的九江城!甘棠湖水浑浊发黑,散发着恶臭,无数死鱼翻着白肚漂浮其上!庾亮路老街上,熟悉的街坊邻里脸上布满诡异的青黑色斑纹,痛苦地蜷缩在墙角,发出绝望的呻吟!济世堂的老药铺,在混乱中燃起熊熊大火,父亲董明德那佝偻的身影,在火光中徒劳地试图扑救,却被浓烟和倒塌的梁柱无情吞噬!整个城市笼罩在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雾之中——那是被彻底引爆、无可挽回的“地疠”之灾!画面中传递出的绝望、痛苦、毁灭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董柏的心脏!
**右侧画面:**
背景依旧是这生机盎然的隐杏谷。无数珍稀的灵药被粗暴地挖掘、装车,山谷中建立起冰冷的现代化研究设施。董柏本人,则站在一座由纯金和宝石打造的奢华高台之上,身穿华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忙碌的“泰和生科”人员。他手中把玩着那柄光华流转的“杏林玉圭”,眼神冰冷而漠然。画面中充斥着赤裸裸的占有、贪婪、权力的冰冷,以及对这方天地灵秀的亵渎与掠夺!
一个宏大、温和、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源自天地本身的声音,直接在董柏的脑海深处响起,如同洪钟大吕:
>**“承玉圭,执掌秘境权柄,可引灵枢伟力,瞬息净化浔阳地疠,救万民于水火,全汝孝道,成汝仁心。”**
>**“或取真经,承杏林道统,穷究草木本源,调和阴阳灵枢,此道艰险漫长,需舍身入局,百死莫回,汝父与济世堂,恐难保全。”**
>**“二择其一,汝心所向,即为汝道。”**
声音落下,庞大的意志力场如同无形的闸门,轰然开启!董柏感觉身体一轻,前方的道路再无阻碍!只要他愿意,可以立刻冲上祭坛,抓住那柄象征着无上权柄、能瞬间解决一切危机的“杏林玉圭”!也可以选择那卷玄奥莫测、注定充满荆棘的《灵枢本草经》!
救眼前!还是求根本?
全孝道!还是承道统?
取捷径!还是行正道?
两幅画面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父亲在火海中绝望的身影!九江城在污秽黑雾中沉沦的惨象!手握玉圭立于高台的冰冷诱惑!《灵枢本草经》那浩瀚艰深、前路未卜的沉重!
剧烈的冲突如同风暴,在董柏心中肆虐!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柄光华流转、仿佛唾手可得的玉圭,双手因极度的挣扎而剧烈颤抖!只要拿到它!只要拿到它!父亲就能得救!九江就能免于劫难!他董柏,就是拯救浔阳的英雄!
这个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疯狂地诱惑着他!
他的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玉圭那温润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颈间的“杏林春深”玉坠,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刺痛并非物理的伤害,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无尽悲怆与失望的警醒!
祖父董砚舟最后回望废墟时,那托付、期冀、守护浔阳的眼神,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董柏眼前!
白鹿洞书院残碑前,陈砚儒教授那睿智而平和的话语,如同洪钟般在心底炸响:
>**“医者仁心,济世为本!”**
>**“格物致知,穷理明道!”**
>**“修身以济世,存心在安民!”**
>**“心正则气壮,理明则道通!”**
取玉圭,是饮鸩止渴!是舍本逐末!是以一己权欲,行看似仁义的掠夺!他或许能救一时,但灵枢奥秘未明,地疠根源未除,泰和生科背后的贪婪未灭!今日他能用玉圭净化浔阳,明日呢?后日呢?当灵枢的力量被滥用、被耗尽,当秘境被彻底占有、被玷污,等待九江、等待这方天地的,将是更深沉、更彻底的毁灭!那不是守护,那是彻底的背叛!背叛了祖父的托付,背叛了杏林的仁心,背叛了书院的浩然正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明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董柏心中那名为“捷径”的毒火!他伸向玉圭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
他霍然转身!目光不再有丝毫迷茫,如同最纯净的寒潭,坚定地投向那卷悬浮的、由无尽生命符文构成的《灵枢本草经》!
“我董家世代行医,所求者,非一时之安,非一己之权!”董柏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在大殿中回荡,也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先祖、向这片守护了千年的灵枢之地宣告!
“**医者仁心,济世为本!此乃杏林之根!**”
“**格物致知,穷理明道!此乃祛邪之剑!**”
“**承先祖之志,护浔阳之安!此乃我董柏之道!**”
“我选真经!”董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他不再看那诱人的玉圭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卷悬浮的《灵枢本草经》!
当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那流动着星光的书卷时——
“轰!”
整座石殿仿佛活了过来!穹顶垂落的藤蔓无风自动,发出如同古琴弦振般的清越嗡鸣!缠绕石殿的古老神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碧绿光华!祭坛的白光变得柔和而圣洁!
那卷《灵枢本草经》骤然光华大放!无数流转的生命符文如同归巢的乳燕,瞬间脱离书页,化作一条璀璨的星河,向着董柏的眉心奔涌而来!
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挟带着草木生长的奥秘、地脉运行的至理、生命能量的本源、调和阴阳的法则、以及对抗“地疠”污秽的种种秘术……如同浩瀚无垠的宇宙,轰然向董柏的意识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