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淤泥中的神祇与颤抖的羔羊
第2章 淤泥中的神祇与颤抖的羔羊
暗金史诗装备堆砌的光辉之岛,在弥漫着腐烂气息的哭泣沼泽中,显得如此突兀而神圣。林默站在“岛”中央,脚下是冰冷的淤泥和冰冷的金属触感,头顶是重新被浓雾与树冠遮蔽的昏暗天光。他像一尊刚刚降世、尚不熟悉自身伟力的神祇雕像,带着一丝茫然,一丝震撼,以及灵魂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对“∞”权限的冰冷审视。
十几米外,泥泞中那个匍匐颤抖的身影,如同投入这片死寂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林默内心的惊涛骇浪,将他强行拉回了这个荒诞而真实的“现在”。
少女卑微的乞求声,那牙齿疯狂磕碰的“咯咯”声,如同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空气。
“新神?饶命?”林默无声地重复着这两个词,荒诞感几乎让他想笑,却又被一股莫名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几分钟前,他还是个濒死的猎物;此刻,他却成了别人眼中执掌生杀的神明。这身份的剧变,比刚才那道撕裂苍穹的金色雷霆更让他感到眩晕。
他深吸了一口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金属冷冽气息的空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再次扫过那悬浮在视野前方的【管理员控制面板】。幽蓝的代码流依旧冰冷地流淌,如同亘古不变的星河。那个“∞”的符号,散发着漠然的光辉,既是力量的象征,也是未知的深渊。
“权限等级:∞(Infinity)……”林默在心中默念,“连核心规则都碰不得的‘无限’么?”
刚才那猩红刺目的“灭世级”警告,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意识深处。这个权限,并非真正的无所不能。它像一把双刃剑,锋利无匹,却也蕴含着足以毁灭持有者乃至整个世界的凶险。那个被拒绝访问的“世界规则”选项,像一扇紧闭的、布满禁忌符文的大门,门后是足以让神明都颤栗的未知。
他不能沉溺于力量带来的眩晕,更不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格”冲昏头脑。这里是蓝星OL,一个拥有真实痛楚和死亡的世界。他需要……信息。需要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哪怕只是表层。
林默的目光,重新落回面板上那些相对“安全”的选项。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物品管理(Item Management)->搜索(Search)】上。
意念微动。
一个简洁的搜索框弹出,旁边是几个筛选选项:物品类型、品质、等级、关键词……
林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脚下那堆积如山的暗金史诗装备。光芒刺眼,属性逆天,但……对于他这个刚“出生”的“管理员”来说,这些更像是……垃圾?或者说,一堆过于华丽的累赘?
他需要的是能帮助他理解现状、融入(或者说伪装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比如……地图?语言?基础常识?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搜索:当前区域地图(哭泣沼泽),纸质,基础。”
意念下达的瞬间,搜索框内幽蓝光芒一闪。面板上方的代码流飞速滚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触手瞬间扫过了整个蓝星OL庞大的数据库。不到0.1秒,搜索结果弹出:
物品:破旧的哭泣沼泽羊皮地图
类型:任务物品/消耗品
品质:粗糙(灰色)
描述:一张被泥水浸透、边缘磨损严重的羊皮纸,上面用简陋的炭笔勾勒着哭泣沼泽部分区域的轮廓和几个模糊的标记点。信息极其有限且可能过时。
来源:新手村杂货铺(售价:5铜币)/击杀低阶沼泽生物极小概率掉落。
状态:可生成。
粗糙?灰色?价值5铜币?
林默看着这个搜索结果,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与他脚下任意一件散发着暗金光芒、属性足以让顶级玩家疯狂的史诗装备相比,这张地图简直卑微得像一粒尘埃。
但……这正是他需要的。普通,不起眼,符合一个“迷路新手”的身份。
“生成。”林默用意念下达指令。
嗡!
面板上幽蓝光芒微闪。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特效,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波动。林默只感觉手中微微一沉,一张触感粗糙、带着些许霉味和湿气的羊皮卷轴,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低头看去。
果然破旧不堪。羊皮边缘毛糙,被深褐色的泥渍浸染了大半,墨迹模糊不清。上面用简陋的炭笔线条勾勒出一些扭曲的树干、水洼的形状,以及几个意义不明的叉叉和圆圈。地图范围很小,只覆盖了哭泣沼泽极小一部分。在其中一个模糊的水洼标记旁,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如同蚯蚓爬行般的字符——这显然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语言不通……”林默眉头微皱。这又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他再次看向面板。
“搜索:通用语(蓝星OL)基础入门,便携式。”
搜索结果再次弹出:
物品:《艾欧尼亚通用语速成指南(插图版)》
类型:书籍/知识类
品质:普通(白色)
描述:一本巴掌大小、用廉价纸张印刷的小册子,封面画着一个滑稽的人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喉咙。内容包含最基础的发音、常用词汇和简单句子,配有简陋的插图辅助理解。旅者或初至艾欧尼亚大陆者的廉价选择。
来源:各大城镇书店(售价:20铜币)。
状态:可生成。
“生成。”
又是一次无声无息的具现化。一本薄薄的、纸质粗糙的小册子出现在地图之上。封面上那个张大嘴巴的滑稽小人,在周围暗金史诗装备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突兀和……寒酸。
林默将地图和小册子攥在手中。粗糙的羊皮和纸页摩擦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感。这是属于这个世界底层的东西,是构成这个“游戏”世界真实感的基石。它们的存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这里并非纯粹的虚拟,而是拥有自身逻辑、文化和生存法则的“真实”之地。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依旧匍匐在泥泞中、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少女。
她依旧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淤泥,沾满泥污的亚麻色长发散乱地铺开。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或许是伤痛)而剧烈地颤抖着。那压抑的啜泣声已经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噎。
林默沉默地看着她。
这个少女,是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智慧生命。她眼中的恐惧如此真实,她的卑微如此刺眼。她是如何理解刚才那场“神罚”的?她口中的“新神”意味着什么?她受伤的手臂……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他能帮她吗?用这个“∞”的权限?
【物品管理】可以生成地图和语言书,那么……治疗药水?或者……直接修改她的状态?
林默的目光锐利起来,再次聚焦在管理员面板上。这一次,他的意念指向了【物品管理->生成】,同时脑海中清晰地构想着:
“物品:强效生命恢复药剂,小型。”
“品质:精良(蓝色)。”
“效果:瞬间恢复少量生命值,并加速伤口愈合。”
意念落定。
嗡!
面板上代表生成的代码流亮起。然而,与之前生成地图和语言书时的顺畅不同,这一次,代码流闪烁了一下,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紧接着,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淡得如同水印的红色文字,在生成选项的下方一闪而过:
【物品生成:逻辑验证中……轻微冲突(物品等级与区域环境不符)。权限覆盖。生成完成。】
一瓶闪烁着柔和蓝色光芒、只有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出现在林默的另一只手中。瓶内是晶莹的红色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生成了!但是……有“轻微冲突”?权限覆盖?
林默的心微微一沉。这意味着,在这个新手区域“哭泣沼泽”,生成一件精良(蓝色)品质的物品,本身就是不太符合底层逻辑的行为?只是被他的“∞”权限强行覆盖了?
这再次印证了那个警告——权限并非万能,它在挑战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
林默捏着这瓶小小的蓝色药水,又看了看手中那本滑稽的《通用语速成指南》。他需要一个沟通的桥梁。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那些价值连城却对他无用的史诗装备,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
靴子踩在湿滑的泥地上,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这声音在死寂的沼泽中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他的靠近,泥泞中的少女颤抖得更加剧烈了!她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完全埋进淤泥里,喉咙里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呜咽。
林默在她身前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瘦削肩膀上破烂衣物下透出的青紫瘀痕,看到她死死抠进泥里的、指节发白的手指,以及她左臂那不自然弯曲的角度——断裂的骨头似乎刺破了皮肉,在脏污的布条下鼓起一个不祥的肿胀,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林默心头一紧。这不再是游戏里一个简单的“受伤”状态条,这是真实的、血淋淋的痛苦。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他将那本《通用语速成指南》轻轻放在少女眼前一小块相对不那么污浊的泥地上,然后,将闪烁着蓝色微光的治疗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书的旁边。
“这个……或许能帮你。”林默用自己世界的语言说道,尽管知道对方完全听不懂。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试图传达出善意。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那压抑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她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抬起了沾满泥污的脸颊。那双盈满恐惧、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翠绿色眼眸,带着无尽的惶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颤抖着、一点点地向上移动。
她的目光,首先触及了那本封面滑稽的小册子,眼神里是纯粹的陌生和不解。
然后,她的视线,终于颤抖着,触碰到了那瓶散发着柔和蓝光、散发着生命气息的……治疗药水。
嗡!
就在少女的目光聚焦在治疗药水瓶身上的刹那!
异变陡生!
林默清晰地看到,少女那双翠绿的眼眸深处,猛地爆发出两团极其细微、却异常刺目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如同电路板过载时迸溅的火花,一闪即逝!
紧接着,几行完全由扭曲、破碎、意义不明的幽蓝色符号和乱码构成的“文字”,如同鬼魅般,瞬间覆盖了少女的整个瞳孔!这些“文字”疯狂地闪烁、跳动、重组,带着一种冰冷、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呃啊——!”少女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如同被无形的尖针刺穿了大脑!她猛地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捂住脑袋,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刚刚抬起的头再次重重地磕回泥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本《通用语速成指南》和那瓶治疗药水,静静地躺在泥地上,散发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默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
他死死地盯着少女痛苦蜷缩的身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刚才那是什么?
覆盖瞳孔的幽蓝乱码?如同……系统错误提示?数据溢出?
难道……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林默的脑海:
这个看似真实的原住民少女……她的“存在”,她的“意识”,甚至她的“痛苦”……是否也只是这个“游戏世界”底层代码运行的一部分?
而他那“∞”的管理员权限,在试图“帮助”她时,是否……粗暴地干扰了这段代码的正常运行?甚至……差点让她“崩溃”?
管理员面板依旧悬浮在视野中,幽蓝的代码流无声流淌,那个“∞”的符号冷漠地闪烁着。
林默缓缓抬起头,望向被浓雾笼罩的、未知的沼泽深处。一股比沼泽湿冷空气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权限等级:∞。
这力量,不仅能创造神迹,似乎……也能带来无法预料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