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芯片:献给陈默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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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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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顺着脊椎一路往下爬,浸湿了衣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蛞蝓爬过的恶心感。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指蜷缩,却又不敢松开。纸上那行冰冷的宋体字——**72小时内前往市精神卫生中心“记忆矫正与人格重塑部”报到**——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我的咽喉,比记忆中那只扼住晚晚脖颈的手更加令人窒息。

晚晚空洞的眼睛,手术灯刺目的惨白,还有那个耗尽生命的点头……这些画面被强行压下去,又被这张纸带来的、更加庞大恐怖的未知恐惧硬生生顶了上来。芯片在皮下隐隐作痛,仿佛一个活物在蠕动,提醒着我它内部可能潜藏的任何“程序”。

72小时。倒计时已经开始。

坐以待毙?等待那个所谓的“神经阻断程序”启动?那意味着什么?脑死亡?变成植物人?还是更可怕的东西?未知的惩罚比已知的地狱更令人胆寒。

去?踏入那个名字就透着一股非人气息的“记忆矫正与人格重塑部”?那里面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电击?洗脑?彻底抹除“陈默”的存在,塞进一个“合格”的、没有暴力和“错误记忆”的人格?

胃袋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喉咙口涌上酸水。我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因为脱力和持续的颤抖而微微摇晃。目光扫过这个曾经充满晚晚气息、如今只剩下冰冷审判的“家”。婚纱照上她的笑容刺眼得如同嘲讽。

没有选择。

或者说,选择只剩下一个:去面对。去弄清楚,这到底是一场针对凶手的迟来审判,还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谋?晚晚……她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个点头,是复仇的号角,还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带着尘埃和绝望的味道。我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沉重的镣铐。没有收拾任何东西,不需要。那个地方,大概也不需要“病人”携带私人物品。

走出家门,城市午后的阳光猛烈地刺下来,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燥热。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世界依旧按照它固有的、冷漠的节奏运转着。这巨大的、充满生机的喧嚣,与我内心死寂的荒原形成了荒诞而尖锐的对比。我像一个透明的幽灵,穿过这鼎沸的人间,朝着地图上标注的、位于城市边缘那片灰白色建筑群的方向走去。市精神卫生中心。

越是靠近,空气似乎就越发凝滞。周围的行人渐渐稀少,绿化带里的植物也显得有些蔫头耷脑,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灰。巨大的、毫无装饰的灰白色高墙出现在视野尽头,冰冷、沉默,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威严。墙头上,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电网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

正门宽阔而压抑,沉重的金属门紧闭着,旁边是同样冰冷的警卫室。巨大的黑色金属牌匾上,镌刻着“**市精神卫生中心**”几个冰冷的银色大字,在阳光下闪着无机质的光。大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开着,上方挂着一个同样不起眼、字体更小的牌子:**特殊诊疗区入口-记忆矫正与人格重塑部(MH Dept.)**。

MH。我的编号前缀。MH-0731。陈默。

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临碎裂的闷响。我站在那个小门前,里面透出比外面更甚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化学制剂的味道。门内是一条同样灰白色的、光线略显不足的通道,尽头似乎通往另一个检查区域。

我捏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带来一丝虚幻的清醒。抬起沉重的腿,迈过了那道低矮的门槛。

一步踏入。

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面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被放大后的寂静。空气冰冷、干燥,带着消毒水浓烈到刺鼻的气味,还有一丝……金属和塑料被过度清洁后残留的、生硬的余味。光线是惨白的,从头顶冰冷的LED灯管均匀地洒下,没有任何阴影,也没有任何温度,将通道里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却又显得格外虚假和不真实。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同样被惨白灯光笼罩的接待空间。一张金属桌,两把同样材质的椅子。桌后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人。她的制服剪裁异常挺括,没有任何褶皱,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紧贴着苍白的脖颈。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皮肤光滑得像是打过蜡,眼神空洞,直视着前方,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蜡像。桌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幽幽地散发着蓝光。

我的闯入似乎并未打破这里的死寂。那女人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直到我走到桌前,她空洞的目光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平移到我脸上。那目光没有任何焦点,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执行“扫描”这个动作。

喉咙干涩发紧。我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推向她。纸张边缘的褶皱在光滑的桌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我……是陈默。MH-0731。”声音嘶哑得厉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女人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垂落,落在纸上。她的动作僵硬而精准,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没有拿起纸张,只是伸出同样苍白、没有任何血色、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了几下。屏幕的光映在她毫无波澜的脸上,更添几分诡异。

几秒钟的死寂。只有平板电脑运行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电流嗡鸣。

然后,她抬起眼,依旧是那副空洞的表情,嘴唇机械地开合,发出平板无波的电子合成音般的声音:“身份确认。MH-0731,陈默。报到有效。”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墙上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银行ATM取款口大小的金属凹槽:“请将个人通讯设备、金属物品及所有私人物品放入保管箱。进入内部区域,禁止携带任何外部电子设备及记录工具。”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只有冰冷的指令。

我麻木地照做。掏出手机,关掉。冰凉的金属外壳握在手里,是此刻唯一还能证明我与外界联系的物件。将它,连同口袋里的钥匙、钱包,一起塞进那个冰冷的金属凹槽里。凹槽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械滑动声,随即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光线扫过,凹槽上方亮起一个小小的绿灯。

“保管完成。请前往候诊区等待。”女人抬起手,指向通道侧面一扇紧闭的、同样是金属质感的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块小小的、散发着绿光的电子屏。

我走向那扇门。脚步沉重。当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门上的电子屏绿光闪烁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嘀”声,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更浓烈、更冰冷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消毒水、化学制剂,还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被强行压制在浓重的消毒水味之下,却顽固地钻入鼻腔,刺激着敏感的神经末梢。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惨白的灯光一如既往。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部是光滑无缝的浅灰色材质,反射着冰冷的光。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靠墙放着几张同样材质的、没有任何软垫的金属长椅。冰冷,坚硬。

椅子上,零星坐着几个人。

一个穿着皱巴巴条纹病号服的中年男人,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低的呜咽声,身体有节奏地前后摇晃着。

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普通的便服,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空无一物的墙壁,瞳孔扩散,没有任何焦点。她的嘴唇在无声地快速开合,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激烈地辩论。

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但他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警惕地、快速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刚刚走进来的我。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评估。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除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呜咽和年轻女人无声的唇语,再没有其他声音。压抑感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灌满了这个空间,挤压着肺部的空气。

我僵硬地走到一张远离他们的金属长椅边坐下。椅面冰冷刺骨,瞬间穿透薄薄的衣料。我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试图压制那无法控制的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等待。每一秒都被拉长,浸泡在冰冷、恐惧和无形的压力里。惨白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我低下头,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这双手……在晚晚的记忆里,曾扼住过她的脖颈。如今,它们无力地搁在冰冷的金属上,等待着未知的“矫正”或“重塑”。

突然,毫无征兆地,房间另一侧一扇同样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金属门,发出低沉的气压释放的“嘶嘶”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深灰色制服、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他们的制服与外面接待处的女人同色系,但材质似乎更厚重,肩部线条硬朗,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扫过候诊室里的每一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任何起伏,如同宣读判决:

“MH-0731,陈默。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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