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陈胜将反,李斯入狱
第81章 陈胜将反,李斯入狱
陈胜拍了拍吴广肩膀,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吴兄,别急。咱们的任务,不是造反,而是……点火。”
他凑到吴广耳边,一字一句道:
“文真君教过咱们,要发动群众,团结力量!咱们的目标,不是一座城,而是整个天下!”
“天......天下?”
看着吴广脸上褪去的狂热,变为一种敬畏的神情,陈胜心中暗叹。
若非文真君派人送来这些邸报,送来那些用大白话写成的“秘籍”——
《如何将人心拧成一股绳》,《宣传口号的重要性》,甚至还有《根据地的初步建立与发展》……
自己恐怕还停留在“杀官造反,称王称霸”的浅薄层次。
是文真君,将他从一个只想当“王”的草莽,点化成了一个懂得“积蓄力量,厚植根基”的“将”!
就在此时,一名亲信快步走来,擦身而过时,一个蜡丸无声地滑入陈胜掌心。
“大哥,蜀郡急信!”
陈胜和吴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瞬间燃起的火焰。
他接过蜡丸,指尖微微发力,捏碎蜡丸,从中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
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陈胜、吴广,时机将至。”
“命尔等,暗中做好万全准备,只待咸阳一声惊雷,便以‘清君侧,诛赵高’为名,立起天下反旗第一杆!”
吴广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终于……等到了!
但他往下看去,却又愣住了。
“切记!起兵后,首要任务并非攻城略地。尔等使命,是成为一把火!”
“用运动战、宣传战,去点燃中原早已堆积如山的干柴!将秦廷主力拖在关外,为我,也为扶苏公子,争取时间!”
这……这是让他们当诱饵?
吴广心中刚升起一丝疑虑,却见陈胜的目光,盯着最后几行朱笔批注,整个人因亢奋而微微颤抖。
吴广连忙凑过去。
“至于那句,你最想喊的口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以喊!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出去!”
“但,你们要告诉天下所有穷苦兄弟!”
“在赵高与胡亥的伪秦治下,我等生来为牛马,永无出头之日!”
“但!”
“在扶苏公子与我文魁将要开创的新大秦!无论出身,无论过往——”
“人人,皆可凭军功、凭才能,封侯!拜相!!”
一瞬间,陈胜只觉得血脉喷张,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他猛地站起,攥着密信的拳头咯咯响。
等了这么久,从一个任人宰割的贱役,到如今……成为这搅动天下风云的第一把尖刀!
他等的,就是这个!
“大哥……”帐外,吴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和期待。
陈胜掀开帐帘,看着吴广,声音沙哑却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兴奋。
“传我命令!”
“磨快咱们的‘工具’,擦亮咱们的‘招牌’!”
“这天下……要变天了!”
千里之外,咸阳,廷尉府死牢。
嘀嗒!
潮湿的石壁上,水珠渗出,沿着乌黑的霉斑滑落,滴在枯草上。
“哗啦——”一声,
铁链拖过湿冷的地板,发出令人刺耳声响。
李斯费力地抬起头,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口的烙伤,火辣辣地疼。
十指的指甲盖早就被撬空了,血肉模糊地黏在囚服上,稍一动作,就是一阵猛烈的抽搐。
他已经分不清,身上哪一块皮肤还是自己的。
死寂中,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踩在肮脏的草料上。
一双干净到刺眼的靴子,停在了牢门外。
李斯眯起眼,看到了来人那张带着浅笑的脸。
赵高!
“李相,有段时日不见,清减了许多啊。”
李斯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破风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高仿佛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从袖中取出一小卷丝帛,隔着栅栏,在李斯眼前慢悠悠展开。
“丞相这封血书,文采斐然,字字泣血,真是……感人肺腑啊。”
“陛下……看了?”
李斯几乎是扑了上去,锁链被挣得笔直,深深勒进肉里。
“看了。”
赵高点点头,脸上那猫捉老鼠般的笑意更浓了。
李斯的眼中,瞬间燃起狂喜。
赵高欣赏着他表情的变化,然后才慢悠悠地补全了后半句:
“我替陛下看了!”
嗡的一声,李斯脑中一片空白。
“李相啊,”
赵高收起丝帛,慢条斯理地走到墙角那盏昏暗的油灯旁。
“你我相交一场,我最后教你一件事。沙丘之后,你我早已没了回头路。”
“这天下,早已不是始皇帝的天下了。法度?功绩?那些东西,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他将那卷浸透了李斯所有希望的血书,轻轻凑近了火苗。
“不——!”
李斯发出一声低吼,疯了一样撞向铁栅栏。
但铁栏冰冷,纹丝不动。
眼看丝帛被点燃,火舌迅速吞噬着那些血字。
“赵高!你这阉竖!奸贼!”
赵高静静地看着,将燃烧的丝帛随手扔在潮湿的地上。
火光挣扎了几下,化作一缕青烟和一小撮灰烬。
“李相,安心上路吧。”
赵高转身,轻柔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临到门口,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对了,忘了告诉你。三日后,咸阳市集,腰斩。夷三族。”
“你那在三川郡的长子李由,兵败被杀,人头……应该也快送到咸阳了。”
“你们父子,很快就能团聚。”
脚步声彻底消失。
牢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斯僵硬地跪在地上,死死盯着那撮尚有余温的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他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像是被卡住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终响彻整座死牢。
“报应……报应啊!哈哈哈!”
“时辰已到!行刑——!”
监斩官的嘶吼,划破了咸阳市集上空灰蒙蒙的死寂。
咸阳市集,李斯被人从囚车上拖拽下来,死死按跪在刑台,长长的血痕从囚车一路延伸至此。
他浑身污血,形如槁木,仿佛一具被抽去骨头的破败人形。
人群死寂。
忽然,李斯浑浊的眼珠动了动。
他看到了台下,与他并排跪着的次子。
四目相对,儿子的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声音,只有两行眼泪无声滑落。
这一刻,一幕遥远的画面,闯入他枯死的脑海——
上蔡老家的东门外,春光和煦,年轻的自己,带着年幼的儿子,牵一条矫健的黄狗,正意气风发地追逐野兔……
两行浑浊的老泪,终于从他干涸的眼眶中滚落。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儿子,嘴唇翕动,一道嘶哑的声音,悠悠响起。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
他顿住了,喉头剧烈地滚动,对着这灰色的天空,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岂可得乎!”
监斩官愣了一下,令旗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