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

孙承宗收到田尔耕送来的中旨，总算把心放了下来。

不过得知自己作为主审官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会让信王主审。

思来想去，孙承宗便知道了皇帝的用意，确实也只有自己比较合适做这个主审官。

首先自己在辽东指挥多年，对晋商资敌一事不会手下留情，也就不会徇私。

其次，威望足够镇压宵小，陪审官员不敢阳奉阴违，地方官员也得尽力配合。

如果换成信王，恐怕查不下去。

只是，即便是自己坐镇，山西恐怕也要乱啊。

孙承宗在公堂来回踱步，沉思良久后，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喊来自己的儿子。

“钤儿，你带上这封信，前往宣府张家口，将此信交与殿下。”

孙钤接过信，以为是正常的公文往来，抱拳应是就要退下。

孙承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日后，孙钤赶到张家口，刚到关城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而且关城的士兵明显多了不少，不是说只有曹文诏一千精骑驻守这里吗？

到了城门，孙钤将自己的符验递给守城总旗核验。

“敢问这位将军，在下是信王总理衙门下属文书，有公文递交殿下，请问殿下在何处？”

守城总旗看了看，姓孙？“原来是孙先生，殿下一般在抚夷厅，从这里走过去最先遇到的就是。”

“多谢。”孙钤接过符验，拱手道谢。

抚夷厅不远，很快就到，进了抚夷厅，里面在锦衣卫的指引下找到了朱由检的公堂。

还没到就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孙钤不能冒然进去，便在院中等待通报，很快，锦衣卫过来让他进去。

“殿下，这是家父让臣送来的信。”见礼后，孙钤拿出信封递了过去。

朱由检摆手让他随意坐，接过信便看了起来。

看完想了想，明白了孙承宗的用意。

“哦，忘了给满帅介绍，这位是孙师的公子，孙钤。”

右首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脸上满是髯须，孙钤知道此人，正是满桂。

满桂起身，笑呵呵地打招呼，倒是没有武人的跋扈模样。

孙钤连忙回礼，十分恭敬，这个态度也让满桂十分受用。

朱由检也给孙钤介绍了满桂和曹文诏，几人闲聊几句。

满桂说起这次伏击，满脸惋惜，“那阿巴泰也忒谨慎，末将在太子城附近设伏，还是让他带着建奴牛录跑了，只杀散了一些蒙古轻骑。”

“阿巴泰名不见经传，却也如此谨慎，窥一而知全貌，可想而知黄台吉此人用人，治军皆不容小觑。”朱由检也颇为惋惜，不过这次设伏本就是临时起意，只要不被建奴破关，能不能伏击到不是关键。

至于阿巴泰，朱由检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殿下有所不知，末将当日忘了讲，这阿巴泰乃是老奴亲子，只不过不是正妻所生，所以地位不高，名声不显。”曹文诏略带歉意解释，见朱由检摆摆手没有在意，便接着说：“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巴泰治军严谨，作战向来稳扎稳打，比老奴其他儿子如莽古尔泰，代善还要难对付。”

“再好的将帅，没有后勤也打不出胜仗，这次建奴没有晋商输送物资，想来今年他们不好过了。”朱由检微微一笑。

“殿下说得是。”满桂十分认同这句话，辽东那边明军对上建奴之所以胜少败多，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底层士兵的军饷发放不到位和克扣。

孙承宗在的时候还好，现在换成袁崇焕，这种情况就愈发扩大化了。

满桂这次入城是暂时休整，他还要赶到大同跟孙承宗一起到太原，作为孙承宗的武力保障。

而张家口这边的事都处理差不多了，朱由检也没必要再留，剩下的审讯以及抓捕工作让孙承宗去做就行。

于是朱由检邀请满桂一起用饭，然后带阎应元，李景生，马羲瑞和孙钤一起出发。

曹文诏则需要等朝廷调来新的守将后才能离开，他也要到万全那边驻防，率领精骑随时支援宣大。

很快，一行人到了大同。

朱由检找到孙承宗，孙承宗希望他抓紧带卫队出发，去陕西也好，去河南也好，不要待在山西了。

朱由检也知道现在山西估计很多人恨上自己了，没有推辞，带上人走偏头关出山西进入陕西。

辽东。

黄台吉又围了锦州半个多月，大军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连黄台吉本人最近都老是流鼻血，而且阿巴泰中伏逃脱后，派了几个轻骑过来报信，山西那边的物资因为晋商案发拿不到了，黄台吉心情十分郁闷。

本来他们这次在辽西行动就是为了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让明军多调一些兵力到辽西，这样山西那边的物资出关就不会太引人注意。

从哪冒出来个信王，把一切都搞砸了。

也幸好自己派出去的是阿巴泰，要是莽古尔泰或者阿敏，这会估计连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至于那些科尔沁蒙古人，死就死了吧。

只不过回去后那娘们估计又要哭哭唧唧的。

跟海兰珠也不好交代，麻烦，真麻烦。

黄台吉独自在营帐观摩辽东地图，现在山西的物资没了，只能另想办法。

辽沈土地肥沃，种地倒是没问题，可惜自己那老子杀人杀太狠了，现在辽东就几十万包衣，还大多是老弱病残，怎么种也种不出花来。

黄台吉虽然惋惜山西物资运不过来，不过很快就调整状态，盯着舆图看了又看，最终喟叹一声，实在不行只能入秋后到朝鲜打打秋风了。

就在黄台吉思索时，鳌拜进来通报，说代善和范文程一同求见。

黄台吉放下思虑，抬手示意鳌拜让他们进来。

“老八。”

“奴才叩见主子。”

叫两个字的是代善，叫六个字的是范文程。

“二哥，范先生，联袂而来可是有要事？”

“老八，该撤军了。”代善没有废话，直接了当。

黄台吉心中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脸上笑容也稍稍收敛。

“主子，酷暑难耐，加上粮草即将用尽，是该寻机撤退了。”范文程的话就好听许多，好歹说了一下原因。

黄台吉点点头，他也确实有撤军的意思，之所以不撤就是一直等山西那边的消息。

商议一些撤军的注意事项后，黄台吉便让代善去做准备。

代善应下，拱拱手就告辞了。

黄台吉一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营帐，直到代善的身影不见了，黄台吉才收起笑意。

不过他不想让范文程觉得自己不尊重兄弟感情，便换上愁容借口道：“山西物资被断，关内探子恐怕也不好活动。范先生，依你之见，还有哪些地方可以让我大金购粮？”

“主子，奴才也想过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如今大明内几乎没有地方可以购粮了，不过。”

黄台吉暗道，老狗抬举你你倒是装上了，神情则是眼中一亮，“还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