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太行,探荒村,宋墓疑云
第4章 入太行,探荒村,宋墓疑云
太行山的褶皱,像是上古巨神随意捏皱又丢弃的废纸,一层叠着一层,在深秋的黄昏里泼洒出无边无际、沉郁厚重的苍黄与铁灰。破旧的面包车,如同一条误入巨兽腹腔的可怜虫,在盘山土路上剧烈地颠簸、呻吟,每一次车轮碾过碎石或陷进深坑,都让许潭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在嘎吱作响。
“我说老林,”许潭死死把着几乎要脱离掌控的方向盘,脸被颠簸得有点扭曲,嘴却不肯闲着,“你确定那‘隼’给的钱够咱仨买意外险?这路…他娘的比老狼的脸上的坑还多!”他瞟了一眼副驾上依旧坐得笔直、只是眉头微蹙的林海,又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瞥向后座。
苏晚晴。
这个在潘家园如鬼魅般出现,又在“老陈记”隔间外投下冰冷一瞥的女人,此刻就安静地蜷在后座角落。她换了身更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微卷的长发束成了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冷峭的侧脸。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她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或者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愈发荒凉的景色,眼神深邃得像两口封冻的深潭。
听到许潭的抱怨,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海推了推被颠得有些下滑的金丝眼镜,目光落在摊在膝盖上的一张等高线地形图和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上,声音平稳:“锁龙村的位置很偏,卫星图精度有限。‘隼’给的坐标指向村子后山的一处断崖,结合老陈皮提到的‘困龙局’风水,入口很可能在断崖附近。”他指尖点了点地图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陡峭区域。“路况差,反而说明人迹罕至,对我们有利。”
“有利?”许潭翻了个白眼,“我只感觉我的五脏庙快被颠出来了!还有,”他压低声音,朝后座努努嘴,“这位苏…苏小姐,真没问题?神出鬼没的,跟个…”
“跟个什么?”苏晚晴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后座传来,如同冰珠落玉盘。她依旧没睁眼,只是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许潭的后半句“跟个女鬼似的”硬生生咽了回去,干咳两声:“咳咳,没什么!夸您…呃…沉得住气!对,沉得住气!”
林海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没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巅,山风穿过嶙峋的石缝,发出呜呜的怪啸,像无数怨魂在哭嚎。
面包车又挣扎着爬上一个陡坡,前方豁然出现一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谷地中央,依着一条几近干涸的河床,散落着几十栋房屋的轮廓。
锁龙村。
死寂。
没有鸡鸣狗吠,没有炊烟袅袅,甚至听不到一丝人声。房屋大多是土坯垒砌,低矮破败,许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枯黄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在凄冷的山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整个村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时光里硬生生抹去,只留下一个腐朽、空洞的躯壳,浸泡在沉甸甸的暮色里。
许潭把车停在村口一棵虬枝盘结、半枯死的老槐树下。车轮碾过厚厚的落叶,发出沉闷的碎裂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三人下车。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腐朽草木、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味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呛得许潭直皱眉头。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锁龙’?”许潭环顾四周,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我看锁鬼还差不多!”
林海没理会他的抱怨,迅速打开随身的工具包,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对着村落和远处的后山断崖扫描起来,屏幕上的线条和数据飞快跳动。他眉头紧锁:“磁场异常…低频波动很紊乱。空气成分也有问题,含氧量偏低,有微量未知悬浮颗粒。”
苏晚晴则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向最近一处还算完好的土墙。墙皮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掺杂着麦秸的黄土。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墙面,指尖沾染上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粉末。
“石粉?”林海注意到她的动作。
“不止。”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她捻了捻指尖的粉末,又凑到鼻尖下嗅了嗅,眉头微蹙,“混合了骨粉。很古老。”她抬头,目光投向村中几处相对高大的建筑残骸,尤其是中央一座半塌的、形制古怪的石头建筑,看起来像是废弃的宗祠。“看布局。祠堂在坤位,水井在巽位,村口这棵老槐…是人为栽种的‘钉魂桩’。整个村子,是一个巨大的‘困龙钉煞局’。”
“困龙局?”许潭凑过来,虽然听不懂术语,但感觉更瘆得慌了,“困什么龙?真有龙?”
“不是真龙。”苏晚晴的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当年布阵的景象,“是地气。或者说…地下的凶物。布此局者,以全村为祭,用风水钉死地脉,将下面的东西彻底封镇,断绝它汲取天地生机的可能。是极其狠毒、同归于尽的法子。”她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些枯骨般的断壁残垣,“村民消失…恐怕不是离开,而是成了这局的一部分,与那被镇之物一同…朽烂于此。”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更加猛烈、带着湿冷寒意的山风卷过村落,吹得蒿草疯狂摇曳,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几片残破的窗纸在风中拍打着腐朽的窗框,啪嗒作响,如同垂死者的拍打。
许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他下意识地靠近了林海两步,仿佛那副金丝眼镜能驱散点邪气。“那…那宋墓就在这‘凶物’上头?咱们这不是往阎王殿里钻吗?”
“镇物与墓,往往一体两面。”林海收起仪器,脸色凝重,“墓主可能知道下面有东西,借这凶煞之气来养墓,或者…试图利用它达成某种目的。比如…老陈皮说的‘长生’。”他抬手指向后山那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断崖,“‘隼’给的坐标和风水指向,入口就在那断崖附近。得在天黑透前找到。”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兜满了墨汁,沉沉欲坠。山风越来越急,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打着旋儿扑向三人。
“走!”苏晚晴率先迈步,动作轻捷而坚定,朝着村中那条被荒草掩埋的主路走去,目标直指后山断崖。
许潭咬咬牙,从破面包车后座拽出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塞着工兵铲、绳索、强光手电和一些杂七杂八他自认为能保命的玩意儿(包括一瓶高度二锅头和一大包辣椒面)。林海则背着一个相对专业的登山包,里面是各种工具、仪器和急救用品。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死寂的废墟中。蒿草刮过裤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总让人疑心草里藏着什么。倒塌的房梁横七竖八,如同巨兽的骸骨。偶尔能看到半掩在泥土和荒草里的破碎瓦罐、锈蚀的农具,甚至…一两块形状可疑、颜色发白的碎骨。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许潭为了壮胆,也是实在憋不住,又开始发挥他的贫嘴本色。
“我说苏…晚晴同志,”他紧跟在苏晚晴身后,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您这又是骨粉又是钉魂桩的,懂得真不少!祖上是…跳大神的?”
苏晚晴脚步未停,头也没回,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来:“家学渊源。略懂些旁门左道,驱虫避瘴,保命而已。”
“驱虫?这个好!”许潭来了精神,从帆布包里掏出那瓶二锅头晃了晃,“我这个也驱虫!还驱寒!纯粮酿造,童叟无欺!要不要来一口暖暖身子?保管比您那药粉带劲儿!”
林海在后面忍不住扶额:“许潭,酒精在低温环境下会加速体温流失。而且,我们现在需要保持绝对清醒。”
“啧,老林你这就没劲了!”许潭撇撇嘴,还是拧开瓶盖自己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倒是驱散了几分寒意和恐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鬼地方,不整两口,我怕待会儿腿软!”
就在他仰脖灌酒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右前方一处半塌的石头院落里,残破的院墙后,有个模糊的影子极快地缩了回去!
许潭的动作瞬间僵住!酒液呛进气管,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但手指却死死指向那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警示声。
林海和苏晚晴反应极快,瞬间停步,身体绷紧,目光如电般射向许潭所指的院落!
那是一座废弃的宗祠,门楼塌了一半,露出里面同样残破的正堂。堂前原本应该有个戏台,如今也只剩几根歪斜的柱子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顶棚。就在那残破的戏台阴影下,以及几堵断墙之后,几道穿着迷彩服、手持砍刀和土制猎枪的身影,如同蛰伏的恶狼,缓缓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站了起来!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划拉到嘴角,手里拎着一把厚背开山刀,眼神凶狠贪婪,如同盯上肥肉的鬣狗。
“九爷的人!”许潭终于缓过气,嘶哑地喊了出来,心沉到了谷底!老狼的刀还没落下,这“九爷”的刀就先到了!
“疤脸强!”林海也认出了为首那人,是“九爷”手下有名的悍将,心狠手辣。“小心!他们有枪!”
话音未落,那个叫疤脸强的刀疤脸已经狞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嘿!哥几个守株待兔,还真逮着肥羊了!潭影轩的小老板,还有这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儿!识相的,把‘隼’要的那玩意儿交出来!省得爷爷们动手,脏了这风水宝地!”他晃了晃手里的开山刀,刀锋在昏暗中闪着寒光。他身后的几个喽啰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手中的猎枪和砍刀对准了三人。
空气瞬间凝固,充满了火药味和血腥气。对方人数占优,火力更强,地形也熟悉,显然是有备而来,埋伏已久!
许潭的手心全是冷汗,下意识地摸向腰后别着的花重金买的匕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硬拼?死路一条!跑?这荒村野岭,地形不熟,跑得过子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晚晴动了。
她没有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反而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风中的什么声音。她的目光扫过宗祠前散落一地的、半埋在泥土里的腐朽祖宗牌位,又掠过戏台柱子下几丛在寒风中摇曳的、颜色暗紫的诡异小花,眼神骤然一冷。
“闭气!”苏晚晴清叱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与此同时,她藏在冲锋衣袖口下的手闪电般探出,朝着疤脸强等人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扬!
噗!
一大蓬灰白色的粉末如同烟雾般炸开!那粉末带着一股极其刺鼻的、混合着硫磺、辛辣草药和某种动物腺体分泌物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什么鬼东西!”
“妈的!呛死老子了!”
“眼睛!我眼睛好辣!”
突如其来的粉末袭击让疤脸强等人猝不及防,顿时被呛得涕泪横流,视线一片模糊,阵脚大乱!有人胡乱地挥舞着砍刀,有人揉着眼睛,还有人下意识地扣动了猎枪扳机!
砰!砰!
霰弹打在残破的墙壁和地面上,激起一片碎石尘土!
“跑!”林海反应极快,一把拽住还在发懵的许潭,朝着与断崖相反方向的村中废墟深处冲去!他并非盲目逃窜,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环境,锁定了一条被两排倒塌房屋夹着的、相对狭窄的通道!那里堆满了杂物,可以有效阻挡视线和减缓对方追击速度!
苏晚晴动作更快,如同鬼魅般紧随其后,在奔跑中又反手朝身后追击者方向撒出一把粉末,延缓追兵。
“追!别让他们跑了!妈的!弄死他们!”疤脸强怒吼着,抹了一把被辣得通红的眼睛,带着手下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
狭窄的通道里杂物遍地,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跑得异常狼狈。身后是匪徒的怒骂、枪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老林!这边!”许潭突然看到通道尽头右侧一处相对完整的院落,院门虚掩着!他猛地撞开院门,三人冲了进去,反手就想把门闩上!
砰!
一声巨响!院门被外面追上来的一个壮汉狠狠撞开!巨大的力量将门后的许潭和林海都震得一个趔趄!
那壮汉满脸狞笑,手中的砍刀带着风声,朝着离门最近的林海当头劈下!林海瞳孔骤缩,他精通结构力学,但近身格斗并非所长,眼看刀锋及顶!
“我操你大爷!”千钧一发之际,许潭的市井狠劲儿爆发了!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完全是本能反应!他右手一直紧握着那瓶开了盖的二锅头,此刻想也不想,手臂抡圆了,将大半瓶烈酒朝着那壮汉的脸上狠狠泼了过去!
哗啦!
高度白酒如同燃烧的液体,瞬间泼了那壮汉满头满脸!浓烈的酒精味刺鼻之极,更是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眼睛和口鼻!
“啊——!我的眼睛!”壮汉发出凄厉的惨叫,砍刀劈歪,重重地砍在门框上,火星四溅!他捂着脸痛苦地后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漂亮!”林海惊魂未定,脱口赞道。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外几辆显然是“九爷”手下开来的、随意停在路边的破旧越野摩托车。
“许潭!掩护!”林海低喝一声,身体如同猎豹般从捂脸惨叫的壮汉身侧窜了出去,目标直指最近的一辆摩托车!
“掩护?”许潭一愣,随即看到疤脸强和另外两个喽啰已经凶神恶煞地冲到了院门口!他头皮发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把手里剩下的那小半瓶二锅头朝着冲在最前面的疤脸强用力砸了过去,同时另一只手在帆布包里胡乱一抓,掏出一把红彤彤的辣椒面,闭着眼就朝着门口方向漫天撒去!
“请你吃火锅底料!”
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疤脸强下意识挥刀格挡,酒瓶“啪”地一声在他刀身上碎裂,残余的酒液混合着玻璃渣溅了他一身!紧接着,漫天呛人刺鼻的红色粉末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阿嚏!”
“妈的!辣椒面!!”
“眼睛!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辛辣的粉末如同无数细小的火针,瞬间刺入疤脸强等人的眼睛、鼻孔和喉咙!剧烈的咳嗽、喷嚏和痛苦的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攻势再次被这意想不到的“生化武器”打乱!
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内,林海已经冲到了那辆摩托车旁。他没有试图发动车子(对方肯定拔了钥匙),而是迅速蹲下身,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特制的多功能钳,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找到摩托车后轮刹车油管与主车架连接的一个脆弱点,用力一扭一扯!
嗤——!
一股透明的刹车油瞬间从断裂的油管处激射而出!
“走!”林海完成破坏,毫不停留,转身就朝着许潭和苏晚晴低吼。
苏晚晴早已默契地退到院落一角,那里有一堵相对低矮、坍塌了一半的土墙。她助跑两步,身形轻盈得不可思议,脚尖在残墙断壁上一点,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翻了过去!许潭和林海也紧随其后,连滚带爬地翻过土墙,落入墙后更深的蒿草丛中。
“追!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疤脸强等人愤怒到变形的咆哮,但伴随着刹车油漏尽的嗤嗤声和几声引擎暴躁的嘶吼与突然失控的惊叫(显然是有人想骑车追,却发现刹车失灵),追击的脚步声明显被混乱绊住了。
三人不敢停留,借着蒿草和废墟的掩护,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朝着后山断崖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匪徒的怒骂和混乱声渐渐被山风扯碎、抛远。
“呼…呼…妈的…差点…差点交代了…”许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你的…‘火锅底料’…很有效。”林海的气息也有些紊乱,但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揶揄。
苏晚晴跑在最前面,身姿依旧矫健,只是呼吸稍显急促。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快!他们很快会追上来!断崖就在前面!”
三人拼尽全力,终于冲出了死寂的村落废墟,眼前赫然是那道如同大地伤疤般的陡峭断崖!崖壁近乎垂直,怪石嶙峋,深不见底。暮色四合,崖底升腾起灰白色的雾气,更添几分阴森。巨大的水流轰鸣声从崖壁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
“入口呢?在哪儿?”许潭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焦急地四下张望。除了光秃秃的崖壁和深谷,什么也看不到。
林海迅速拿出仪器和地图,快速定位,又抬头仔细审视着崖壁的结构和纹理,手指在冰冷的岩石上快速划过。苏晚晴则走到崖边,侧耳倾听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水流轰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崖壁下方被雾气笼罩的区域。
“水声…来自崖壁内部!”林海突然指向断崖中段一处被几块凸出巨岩遮挡的区域,“那里!水流声的共鸣最强!岩石结构…有细微的人工开凿痕迹!被天然岩石伪装过!”
苏晚晴也几乎同时指向同一方向:“瀑布!入口在瀑布后面!”
许潭定睛看去,果然!在几块巨大凸岩的缝隙深处,隐约能看到一道不算宽、但水量颇丰的白练从崖壁中段飞泻而下,落入下方深潭,激起巨大的轰鸣和水雾!因为角度和岩石遮挡,在远处极难发现!
“瀑布后面?”许潭眼睛一亮,“就跟水帘洞似的?有门道!”求生的本能和被追杀的紧迫感压过了疲惫和恐惧。
三人立刻寻找下崖的路径。崖壁陡峭,但并非完全光滑,有一些可供攀援的缝隙和突出的石块。林海迅速从背包里取出绳索和安全扣。
“我先下,探路固定绳索。苏小姐居中策应。许潭,你最后,小心!”林海快速分配任务,语气不容置疑。在这生死关头,他那工程师的严谨和效率展露无遗。
在绳索的辅助下,三人艰难而谨慎地沿着湿滑的崖壁向下攀爬。水汽越来越重,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终于,他们下到了瀑布侧面一块勉强可以立足的狭窄岩石平台上。冰冷的水雾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
眼前,白练般的瀑布如同巨大的水幕,隔绝了视线。水幕之后,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林海将强光手电调到最大亮度,光柱刺破水幕边缘的黑暗,隐约照亮了水幕之后——那并非完全天然的崖壁!在水帘的掩映下,赫然可见一个高度约两米、宽度仅容一人通过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拱形洞口!洞口边缘的石壁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深色的水渍。
找到了!宋墓的入口!
“就是这儿!”林海的声音在水声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充满了发现目标的振奋。
许潭看着那幽深、仿佛巨兽之口的洞穴,又想起老陈皮关于“活祭”、“怨气”的描述,还有刚才惊心动魄的追杀,心头那股寒意又冒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块冰冷搏动的“活葬碑”残片。
“妈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狠狠啐了一口,给自己壮胆。
苏晚晴第一个行动。她像是对这湿滑的环境习以为常,身形一闪,如同游鱼般灵巧地穿过水幕边缘水流稍缓的区域,轻盈地落在了洞口内侧干燥些的石地上,几乎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她迅速打开自己的强光手电,警惕地扫视着漆黑的洞内。
林海紧随其后,动作也相当利落。
轮到许潭。他看着眼前轰鸣砸落的水幕,听着身后高处隐约传来的、被水声模糊了的匪徒叫骂声(疤脸强他们果然追上来了!),心一横,学着苏晚晴的样子,瞅准水流缝隙,猛地低头冲了过去!
哗啦!
冰冷刺骨的水流还是狠狠砸在他的肩膀和后背上,激得他一个哆嗦。但他也成功穿过了水幕,踉跄着撞进了干燥的洞口,被林海一把扶住。
三人站在洞口,强光手电的光柱撕破浓稠的黑暗,照亮了眼前。
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斜斜地向下延伸,深入山腹。甬道两侧的石壁粗糙而潮湿,布满滑腻的青苔。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浓烈的土腥味、霉味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脚下是湿滑的、略有坡度的石阶,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踩上去软绵绵的黑色淤泥。
死寂。只有身后瀑布的轰鸣被岩石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更衬得洞内的寂静如同凝固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小心脚下,很滑。”林海低声提醒,用手电光照着台阶上的黑色淤泥,眉头紧锁,“这淤泥…颜色和成分不太对。”
苏晚晴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淤泥,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指甲刮开表层,露出下面颜色更深、质地更粘稠的部分。她的脸色在冷白的手电光下显得异常凝重。
“不是淤泥。”她缓缓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是…积年的血垢、尸泥、还有虫蜕混合而成。年代太久,成了这个样子。”
“尸…尸泥?”许潭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把刚才灌的二锅头吐出来。
苏晚晴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手电光柱沿着湿滑的台阶向下移动,最终停在了甬道前方大约十几米处,靠近右侧洞壁的地面上。
那里,半陷在厚厚的黑色“淤泥”中,斜插着一块东西。
一块黑色的石头。
形状不规则,边缘同样像是被暴力砸断。材质与许潭怀里的残片一模一样!入手冰寒,带着微弱的搏动感!
一块更大的“活葬碑”碎片!
苏晚晴的手电光精准地打在那块碎片上。光线照亮了碎片表面。
不再是简单的凹痕和凸起。这一次,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刻着东西!
那是一个扭曲的、痛苦到极致的人形浮雕!人形的姿态像是在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在人形的周围,还环绕着一些更加诡异、难以辨认的、如同蝌蚪般扭曲的符咒文字!
光线下,那痛苦挣扎的人形浮雕和扭曲的符咒,仿佛在湿冷的石壁上无声地蠕动、哀嚎。一股比洞外更加阴冷、粘稠、仿佛沉淀了千年怨毒的气息,无声无息地从那块碎片上弥漫开来,缠绕上三人的脚踝,冰冷刺骨。
许潭怀里的那块残片,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那股微弱的搏动感骤然变得清晰、急促起来,一下,又一下,隔着衣服,重重地撞击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