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记忆的闸门
第18章 记忆的闸门
毁灭的幽蓝光芒,以主控核心节点为中心,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吞噬着它所触及的一切钢铁、线路和数据!钢铁森林在燃烧!数据洪流在哀嚎!赵正记忆帝国的终极大脑,在它自己澎湃的能源反噬下,开始了一场盛大而彻底的自我焚毁!
刘依依被这最后爆发的毁灭性能量狠狠掀飞!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撞碎了一片燃烧的服务器残骸,重重摔在滚烫的、扭曲的金属地板上!灼热的气浪舔舐着她的皮肤,浓烟呛入她的肺部。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片吞噬一切的幽蓝火海,以及……在火海的光影中,仿佛有无数的、模糊的面孔浮现,带着解脱般的宁静,朝着她露出无声的、释然的微笑。
小柔……程程……宝儿……老乔……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容器”……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终于在这片由她亲手点燃的、焚尽罪恶的烈焰中,缓缓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温暖,带着消毒水和某种植物根茎的微苦气息。
刘依依的意识如同沉在浑浊水底的羽毛,缓慢地、沉重地向上漂浮。每一次试图冲破那层粘稠的黑暗,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让她不得不再次沉沦。耳边似乎有模糊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听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光线强行撬开了她的眼皮。
视野模糊,被强光刺激得泪水瞬间涌出。她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醒了!老乔!她醒了!”一个粗嘎、带着浓重雾区口音的声音响起,透着惊喜。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头顶是锈迹斑斑、用废弃金属板拼凑的低矮屋顶,缝隙里透进污浊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草药、金属锈蚀和……某种类似蘑菇生长的湿润泥土气息。她躺在一张铺着粗糙麻布的铁架床上,身上盖着同样粗糙但还算干净的毯子。
一张布满皱纹、油污和关切的脸凑了过来,是铁颚。他旁边站着干瘦的老乔,正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
“命真硬,丫头。”老乔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把你从‘水晶宫’那片冒烟的废墟里扒出来的时候,老子以为捡了块焦炭。啧啧,全身骨头没几根好的,接口那地方烂得流脓,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水晶宫……废墟……
这两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毁灭的幽蓝光柱!吞噬一切的烈焰!服务器阵列的哀鸣!无数解脱面孔的幻影……还有那焚尽一切的快意与随之而来的、彻底虚脱的黑暗。
“赵正……”刘依依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火辣辣地痛。
“炸成灰了!连渣都没剩!”铁颚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刀疤因兴奋而扭曲,“他那个什么‘钥匙’也炸了!整个顶楼都他娘的掀飞了!连带下面那个叫什么‘天穹’的鬼东西,烧得那叫一个干净!痛快!”
铁颚的描述简单粗暴,却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刘依依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赵正,那个掠夺了她五年、夺走了她一切、制造了无数悲剧的恶魔,终于被他自己的野心和罪恶彻底吞噬,灰飞烟灭!一股巨大的、迟来的释然和虚脱感再次席卷了她,让她眼眶瞬间酸涩。
“养殖场……那些人……”她艰难地问,这才是她最后拼上性命的真正目的。
老乔将陶碗递到铁颚手里,示意他喂刘依依喝点水,自己则拉过一张破凳子坐下。“‘天穹’一炸,连接那些‘容器’的锁链就断了。大部分……唉,”他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意识被抽得太狠太久,就像油尽灯枯的蜡烛,连接一断,直接就……熄灭了。安安静静的,也算解脱。”
刘依依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依旧如同被重锤击中。那么多生命,最终还是在无声无息中消逝了。
“不过!”铁颚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温水喂进刘依依干裂的嘴里,语气提高了些,“也有命大的!大概有十几二十个吧,被抽得没那么狠的,或者意志特别顽强的,连接断了之后,意识居然没散!
虽然也都傻愣愣的,像丢了魂,但人还活着!喘气!现在都安置在‘锈带’西边老仓库里,老乔弄了点药吊着命,我的人看着呢。”
一丝微弱的光,在刘依依死寂的心底悄然亮起。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有机会重新开始!她用力咽下温热的清水,那微弱的暖流仿佛也流进了冰冷的四肢百骸。“带……我去看看……”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全身的剧痛和虚弱无情地按了回去。
“省省吧!你这身子骨,现在出去一阵风就能吹散架!”老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先把你自己这堆破烂修好再说!躺下!”
刘依依无力地躺回床上,急促地喘息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冰冷的锁链,将她牢牢禁锢。她只能闭上眼,任凭铁颚和老乔粗手粗脚地给她喂药、换药。每一次触碰伤口带来的剧痛,都让她想起水晶宫那场焚毁一切的烈焰,想起那些在黑暗中无声熄灭的生命,也想起那十几二十个微弱却依然存在的生命之火。
两周后,“锈带”西区,废弃冷库改造的临时庇护所。
空气里消毒水和草药的味道更浓,混合着长期封闭空间的陈腐气息。巨大的空间被简陋的隔板分割成许多小间,点着昏暗的油灯。
铁颚推着一架用废弃超市购物车改装的轮椅,刘依依裹着一件厚实的旧大衣,蜷缩在轮椅上,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轮椅停在一个隔间门口。里面只有一张简陋的床铺。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粗布衣服,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她睁着眼睛,望着低矮的天花板,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是李宝儿牺牲前,在养殖场里曾短暂和刘依依有过眼神交流的“容器”之一。
刘依依示意铁颚停下。她艰难地从轮椅上探出身体,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床上女人冰凉、枯瘦的手指。
没有反应。女人的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虚无。
刘依依没有放弃。她闭上眼,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念力。她的意识,像一根在狂风中摇曳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出。她不去触碰女人混乱的记忆废墟,不去唤醒任何可能带来痛苦的碎片。
她只是将意念凝聚成最纯粹的、最温暖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触感。
那是她仅存的、未被污染的、关于加州理工喷泉广场的记忆核心。纯净,温暖,充满生命最初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