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李宝儿挑眉，带着一丝探究，“对破烂感兴趣？”

刘依依缓缓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的绝望和疯狂如同燃烧的冰。她看着李宝儿，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这些……‘破烂’……给我。”

李宝儿的窝棚里弥漫着机油、焊锡与劣质合成酒精的混合气味。工作台上堆叠着裸露的线路板和废弃的脑机接口零件，幽蓝的冷光从一台老旧的终端屏幕渗出，映照着刘依依沾满干涸血污的脸。

她枯瘦的手指捏着镊子，正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幽蓝能量核心——从废弃的神经刺激器上拆下的“点火器”——焊接到一个改装过的谐振线圈上。每一次微小的焊接动作都牵扯着腰肋处的剧痛，那是守卫电击棍留下的烙印。

“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先把你自己炸成白痴？”李宝儿靠在堆满零件的桌沿，灌了一口金属酒壶里的液体，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刘依依手中那个简陋的金属圆盘，边缘粗糙，几根颜色各异的导线如同血管般裸露纠缠，中心嵌着一块微微搏动着幽光的芯片——那是从守卫通讯器里拆下的军用级信号放大器核心。

刘依依没有抬头，镊尖精准地触碰焊点，溅起一粒细小的火星。“神经突触共振叠加公式：Ψ= A *Σ(ω_n * t)/(Δω*τ)。能量在特定频率下会指数级放大。”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精确，“这些‘点火器’瞬间过载的能量，配合谐振线圈……它能在我颅内的接口处，制造一次定向的记忆冲击波。”

她终于抬眼，看向李宝儿，那双曾经死寂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不是物理炸弹，是记忆炸弹。赵正掠夺了我五年，现在，该让他尝尝被自己的‘战利品’炸碎脑子的滋味了。”

李宝儿嗤笑一声，紫发在昏暗光线下像一丛钢针：“浪漫。但就凭这堆垃圾？”她踢了踢脚边一个锈迹斑斑的、散发着微弱制冷剂气味的金属罐——那是从废弃的医疗低温保存设备上拆下的液氮微循环系统，此刻被刘依依粗暴地嫁接在记忆炸弹外壳上，用于在引爆瞬间保护核心元件不被过载烧毁。

“垃圾，”刘依依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外壳，感受着其下隐约的能量脉动，“是穹顶之上那些人定义的。在这里，它是武器。”她拿起一个布满刮痕的VR目镜——李宝儿用来调试脑机接口的旧工具——套在头上。

目镜内部，复杂的神经突触路径图和数据流瀑布般刷过，映在她收缩的瞳孔里。借助这个简陋的界面和残存的知识碎片，她正在疯狂模拟炸弹引爆时，能量脉冲如何通过她颅骨内的接口反向注入赵正的脑机网络。

一周后，“雾区”下水道枢纽。

潮湿的腐臭和远处管道沉闷的流体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李宝儿将一块偷换下来的、闪烁着“穹顶D区-清洁维护”字样的ID芯片插入生锈的闸门控制槽。

沉重的合金门嘶鸣着滑开，露出后面错综复杂、布满粗大管道的幽暗空间。这里是“雾区”地下网络的神经节，也是信号最接近“穹顶”底层防火墙的地方。

“信号中继点就这儿了。”李宝儿拍掉手上的铁锈，指了指头顶一根粗壮的、包裹着黑色绝缘层的复合光缆管道，上面贴着泛黄的“新京市政-量子主干网-物理层维护接入点”标签。“赵正私人网络的物理入口，大概率就挂在这根主缆的某个虚拟端口后面。硬闯不行，需要一把‘钥匙’。”

刘依依靠在一根冰冷的冷凝水管上，脸色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更显蜡黄。腰肋的伤和持续的精神紧绷消耗着她。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枚改造完成的记忆炸弹。

它只有半个巴掌大，外壳是粗糙焊接的合金，中央嵌着一块深色的观察窗，其下幽蓝的能量核心如同沉睡的眼睛，几根缠绕着绝缘胶布的导线连接着一个小小的、同样粗糙的引爆触发器——一个改装过的旧电击棍开关。

“钥匙在这里。”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外壳。炸弹内部，存储着她从养殖场带出来的、唯一未被赵正污染的核心记忆碎片：加州理工喷泉广场的阳光，青草焦香，水雾折射的彩虹落在书页上，还有身边那个清晰温暖的呼吸声——林小柔。这段记忆，被她的知识碎片包裹、编码，将成为冲击波的载体和破门的利刃。

“计划呢？拿着这玩意儿冲进赵正的‘水晶宫’，按在他脑门上？”李宝儿挑眉。

“不，”刘依依的目光投向幽暗管道的深处，仿佛能穿透层层金属和混凝土，看到那座悬浮在污浊云层之上的辉煌宫殿，“赵正有个习惯。每周四晚，他会亲自连接‘天穹’系统，巡视他的‘记忆牧场’。”顿了一下又说道：

“那是他监控所有活体U盘、享受掠夺成果的时刻。那时，他的意识与整个网络的防护是最强，也是最集中的。就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握紧了炸弹，“我的冲击波，需要这张弓自己绷到最紧时，顺着弓弦逆流而上，射回去！”

穹顶之上，“水晶宫”顶层。

赵正站在一整面弧形的落地窗前，脚下是翻滚的污浊云海，隔绝了“雾区”的肮脏与嘶吼。室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空气里是他惯用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昂贵香水味。

他身后，是一个由液态金属和柔性神经探针构成的华丽座椅——意识接入舱。几名穿着无菌制服的技术人员正进行最后的连接调试。

“老板，‘天穹’系统已就绪。C区养殖场新一批‘容器’的初期记忆萃取率比上一批提升了3.2%。”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面容精干的助理恭敬地汇报，他是王强，名义上的安保主管，实质是赵正处理“湿活”的心腹。

赵正没有回头，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窗玻璃。“刘依依呢？还没从老鼠洞里挖出来？”

王强低下头：“‘雾区’的鬣狗们闻到血腥味了，但李宝儿……她像泥鳅。我们的人折了两个在‘清道夫’的地盘。不过，”他抬起手腕，调出一个全息投影，上面是复杂的信号图谱和一个缓慢移动的红点，“我们在她身上植入的追踪子程序有微弱反馈，在D区下水道枢纽附近。她带着‘东西’在动。”

一丝冰冷的笑意爬上赵正嘴角。“垂死挣扎的虫子，总是最有意思的。”他转身，走向那宛如王座般的接入舱，“启动‘天穹’。让我看看，我的小U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优雅地躺入舱内，液态金属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头颅，密密麻麻的神经探针无声地刺入他颅骨后方的强化接口。幽蓝的光芒亮起，他的意识瞬间拔高，融入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和数据流构成的、璀璨而冰冷的光之海洋——那是属于他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