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灶房前后门各排起两列长队，各班班干部负责维持队列秩序。

上午半天，四年级采了野菜，五年级的男孩们则挖来竹笋，各自烹饪成菜。

全校师生每人都可以领取一份野菜汤、一份炒鲜笋。

陈小真、陈小兰、黄孔复、张石头与五年级的四名同学一起被选为“分菜员”，兴高采烈地为同学们打菜。

欢笑声里，谢安海端着一碗“笋片盖浇野菜汤泡饭”来到五年级教室，拉过一把凳子坐到杨盼盼身旁。

杨盼盼吃的也是同种泡饭，但配菜比他多了一个水煮蛋和两大块蒸马鲛鱼鲞，这是母亲林爱荷为她备好的。

她夹了一块鱼鲞放到他碗里，道：

“哥，今天学校有加菜，这个我吃不光。”

“你要多吃点，正长身体呢。”谢安海边扒饭边说，“小妹，你以后中午要不要回家去吃？”

“不要，在学校我可以多看会儿书。”杨盼盼摇头。

谢安海笑道：

“不差这么点时间，你中午应该休息会儿，不要一直看书，小心成近视眼。”

“阿哥，你别吓我，我不想像光辉先生那样戴两个厚厚的玻璃片！”杨盼盼转头瞪着他。

“所以你要劳逸结合呀。”谢安海摸摸她的脑袋，“小妹，今天温先生上的两节课，对你有帮助吗？”

杨盼盼的脸瞬间红了，轻咬着嘴唇羞涩道：

“有帮助，前两天灵芳姐姐有教过我一些，但没有温先生说的这么全面，就是两节课太短了，我还没听够。”

“嗯，以后温先生每两周都会给你们上一次健康课。”谢安海看着她，咧嘴笑道，“你要好好听，以后出去住校读中学、大学，可不要被哪个黄毛小子给骗了。”

“阿哥，我肯定不会！”

杨盼盼反驳了一句，忽然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

“哥，你真的要让我去读中学、大学吗？安池哥哥和云珍姐姐都没读过。”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当然要一直读下去。”谢安海沉声道，“当时我真该打断他俩的腿，竟然一起逃学死活不肯去，想起来就气！”

“哥，那我一定好好读，不让你失望！”她红着眼说，“可是，一直读到大学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谢安海拍拍她的后脑勺，道：

“你担心啥钱，这是你该考虑的吗？不仅是你，下学期我就设法把安池和云珍塞到炽溪中学去，和你一起读初中！”

说完他就低头把剩下两口饭扒拉完，抓着碗筷顾自去了。

杨盼盼低下头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忽然抬手抹了抹眼眶。

另一边，谢安海回到办公室，其他四位老师都已经在矮木桌旁等着他了。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道：

“老师、师娘，问题算是初步解决了，我傍晚再去家访一下。”

江理想皱眉道：

“阿海，你昨天刚抓了陈家垒村的人，去家访会不会有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谢安海摆摆手，笑道：

“理想你放心，叶德育和叶成江都已经被抓了，那边有那么多学生家长在，我能出啥事？”

“对，就让阿海一个人去，毕竟有些敏感隐私。”温榕皱眉道，“阿海，你和陈小兰家长面谈，一定要把握好尺度！”

“师娘，我明白。”谢安海点头。

这时林世恭放下水烟筒，敲了敲桌子，说道：

“我已经写了份报告，明早就下山提交给乡里，并设法让乡里提报县教育局和公安局，看能不能狠狠打击下这伙贼仔的嚣张气焰。”

温榕闻言叮嘱道：

“世恭，你这次下山，顺便让蔡名昭帮忙搜集一些生理、心理卫生相关的教科书。”

她说着露出一丝无奈笑容：

“我这四节课上下来，感觉阿海昨天说的很对，有些当妈的自己稀里糊涂，又遮遮掩掩......咱们毕竟有这么多10岁以上才上一年级的大龄学生，出了啥事就晚了！”

“我明白。”林世恭吐出一口烟，应道，“那阿海提议的‘学生安全员’制度也一并建立起来吧，这事就让光辉负责，毕竟阿海太忙了。”

谢安海和林光辉各自一口应下。

所谓“学生安全员”，就是在从每个村挑选一两名年纪较大、品学兼优的学生，负责带领本村同学一起往返学校，同时收集异常情况，以便学校及时干预。

学校每月以“勤奋奖学金”的名义，给每个安全员发放 1块钱奖励，算是花小钱解决一堆麻烦。

这种繁杂琐碎的事，他提建议就好了，哪有这个时间亲力亲为！

接下来众人又讨论了一系列措施，大都也是谢安海提议的。

为了保障学生安全，也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莫名其妙遭受污蔑陷害，他算是尽己所能了。

要实现扫文盲、扫贫穷的目标，必须给学校这个大本营建立一套安全防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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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5点，谢安海随同学生队伍到达陈家垒自然村。

这是一座赤土与石块垒成的村庄，先民在山腰上开辟出一层层梯台平地，中间起屋建房，两边耕稻种菽，山田宅院融于一图。

到了村口，学生们各自解散回家，谢安海则跟着陈小真、陈小兰两人一起走，她俩住得近。

没走多远，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排两层石屋前聚着许多人，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正想询问，衣袖却被陈小兰紧紧抓住。

“先生！”她急声呼唤，脸上浮现凄徨之色，“那就是叶德育和叶成江的家！”

谢安海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小兰不怕，老师去看看情况，等会儿再去你家。”

“先生，他肯定已经被抓了对吗？”她带着哭腔追问。

“对，老师向你保证！”他郑重点头。

“好，我在家里等您。”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您到时候，不要告诉我爸妈那些事，好不好？”

“那肯定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咱们的小秘密！”

谢安海说着向她伸出小拇指。

她愣了下，伸指勾住谢安海，然后望向陈小真。

陈小真笑着，也伸指勾在一起。

拉勾，盖章，少女的心事就被掩埋心底了。

谢安海转身跑向人群，到了近处，看到叶德育家门前台阶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高瘦的中年警察，一个星期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