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退敌隐患现
第5章 退敌隐患现
“你……你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李洵踉跄着后退,脚步虚浮,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方才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魂——焚香谷威震南疆数百年、十余位精锐弟子耗尽真元结成的“天火焚香燃魔大阵”,那凝聚了焚山煮海之威、足有十丈直径的赤红火蟒巨柱,竟被那黑衣身影轻描淡写地抬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预料中毁天灭地的灵力冲击。
只像是黑暗本身张开了无底的巨口,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烈焰无声无息地吞了下去。扭曲、坍缩、最终化作一缕袅袅升腾的青烟,消散在死寂的夜空里。
张小凡缓缓抬起眼帘。月色映照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宛如两口幽潭,清晰地倒映出李洵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容。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丝弧度,那绝非笑意,更像是千年玄冰裂开的一道缝隙,寒意彻骨: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夜风拂过,撩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
宽大的黑袍袖口微微晃动,隐约可见其下右手掌心,一个深邃幽暗、仿佛连通九幽的微小漩涡正缓缓隐去,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吞噬余韵。
(这吸星大法衍化的黑洞吞噬之术,果然玄妙)张小凡心念流转,感受着体内那片空间中,正澎湃流转、精纯磅礴的火之灵力本源。
(焚香谷的火之精元,此刻竟成了最上乘的补品,只需由体内三家功法轮转炼化,无论是淬炼己身,还是临阵御敌,皆妙用无穷。)
化敌之力为己用,这等法门,堪称逆天!
“鬼厉!”吕顺须发皆张,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腰间那柄仍在哀鸣颤抖的残剑。
这位焚香谷长老鬓角已被冷汗浸透,却仍强撑着挺直摇摇欲坠的脊梁,嘶声厉喝:“任你妖法通天,又能如何?!难道你真敢屠尽我等不成?!只要走脱一人……”
“呵。”
张小凡突然轻笑出声。
这声轻笑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吕顺强撑的气势,将他后半截狠厉的威胁硬生生钉死在喉咙里!
直到此刻,焚香谷众人才骇然发觉周遭的异样——方圆百丈之内,所有飘零的落叶竟诡异地悬浮在半空,静止不动!每一片叶子的边缘,都凝结着细如毫发、却锐利无匹的冰冷锋芒!
夜风,不知何时早已停滞。
密林深处,死寂沉沉,连最微小的虫豸都噤若寒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众人脚下的阴影正在扭曲、蠕动,宛如无数条饥饿的黑蛇潜行于地底深渊!
李洵掌中的九阳尺,猛地发出一阵濒死般的、尖锐刺耳的哀鸣!
“要走,便走。”张小凡垂落的右手缓缓抬起,动作轻缓,五指并拢如刀。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周遭的空气便发出布帛被无形利刃撕裂的“嗤嗤”锐响!
他身后的虚空骤然塌陷、扭曲!一轮清冷孤绝的青白色圆月,并非悬于天际,而是自他体内、自他头顶冉冉“升起”!
月轮皎洁,月晕流转,万千道细若游丝的银芒在其中游弋、汇聚、分离……那不是光,而是凝练到极致的“意”!
是万千缕锋利到足以割裂视线、斩断心神的无形刀意!
“何必说这些”张小凡并拢的手指如拈花瓣般,对着焚香谷众人所在的虚空,轻轻一划。
那轮悬于他顶的清冷月轮随之倾斜,月光骤然变得森寒刺骨,万千刀意如决堤的银河奔涌而出!
“连你自己,都不信的废话?”
“小楼一夜听春雨。”
他轻声吟哦,声音温柔缱绻,如同在情人耳边诉说最甜蜜的情话。
然而,当最后一个“雨”字轻轻落下——
整片被黑暗笼罩的山林,骤然亮如白昼!
那不是月光,也不是火光。那是千万道凝成实质、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无匹刀光!
它们看似流淌缓慢,宛若月下溪水潺潺,却在视线捕捉到的刹那,已快逾电闪雷鸣!
无声无息间——飘浮的落叶化为齑粉!十丈外一株虬劲的古松,树干上瞬间浮现七道光滑如镜的切痕,随即无声地垮塌、崩解,化作漫天飞灰!
吕顺护体罡气如同脆弱的琉璃,“啵”的一声轻响便彻底破碎!他左臂的袖袍,无声无息地化为漫天翻飞的灰黑色蝴蝶!
李洵低头,骇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影子正在迅速变淡、消散!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被无形的刀锋一点点剥离、透明化!
“啊——!”极致的恐惧化作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李洵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捏碎了怀中一枚温润的玉符!
嗡!
炽白刺目的火光瞬间将他包裹,形成最后的屏障!在光芒炸裂的刹那,李洵惊鸿一瞥——他看到张小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一缕血色暗芒一闪而逝!
那眼神……不是杀意沸腾,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怜悯?!
“铛——!”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斩断世间一切的金铁颤音响彻云霄!
焚香谷众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东倒西歪地瘫软在地。除了李洵手中质地非凡的九阳尺本体仅是多了一道深痕,其余弟子随身携带的各类法器——飞剑、符箓、宝珠……尽皆齐刷刷断为两截!
三十步外的阴影里,一株老槐树下,吕顺那半截残剑深深没入地面,仅剩的剑柄兀自剧烈嗡鸣震颤,仿佛在哀悼主人的彻底败亡。
而山巅之上,张小凡的身影早已杳然无踪。
唯余被无形刀锋削平的焦黑山石,裸露着光滑如镜的切面。
此刻,在那冰冷的石面上,正缓缓凝结出点点晶莹的露珠,汇聚、滑落……宛如某个遥远春夜,被月光悄然斩落的、无声的细雨。
李洵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赫然浮现出一道细如发丝、却深可见骨的血线。
伤口边缘,带着一丝诡异的焦痕。
伤口本身不算深,却仿佛开了一个无形的闸门,他苦修多年的精纯灵力,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从中疯狂外泄!
“这……这是……”一名年长的焚香谷弟子面如死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险些废了我们的根基修为。”
吕顺踉跄着,用那半截残剑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
他原本红润的面容此刻苍白枯槁,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
目光落在腰间剑鞘中那仅剩的残剑断口,这件陪伴他征战两百载、寄托心魂的本命法宝,已然彻底化作废铁。
“不”吕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后怕的战栗,“他留手了”
“什么?!”李洵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师叔,您说什么?!”
吕顺喘息着,缓缓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臂,颤抖地指向远处一片狼藉的林地边缘——一棵侥幸未被波及的、枝叶尚存的松树。
在它粗壮的树干上,赫然刻着一行深深刻入木质、笔锋雄浑刚毅却又隐含一抹奇异飘逸的小字。
那字形仿佛是用最细密的刀刃,以无上意念凝聚雕琢而成:
念旧日情分,饶尔等不死。
若再冥顽不灵,
勿谓言之不预。
字痕入木三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然,却又似一首未尽的悲歌,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他若真想杀我们”吕顺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刚才我们连捏碎玉符的机会都不会有”
李洵如遭雷击,猛地回想起张小凡眼中那转瞬即逝的血芒。
那不是嗜血的渴望,那是克制的挣扎?!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当年那个青云山上,站在角落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小弟子,如今竟已踏足这等令人绝望的境界?!
呜咽的夜风再次吹起,卷起地上悬浮的枯叶与灰烬。
焚香谷众人如同泥塑木雕般呆立原地,仿佛刚从一场荒诞恐怖至极的噩梦中惊醒。
唯有那些被无形刀气整齐切断、切口焦黑的残枝断木,以及那被削去顶峰、光滑如镜的山崖巨石,在清冷的月光下,无言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残酷而真实的现实。
三十里外。孤崖之巅。
张小凡独立于悬崖边缘,一身黑袍在凛冽的山风中猎猎作响,翻涌如墨。
深邃的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投向焚香谷众人仓惶遁逃的方向。深邃难测。
右掌心,那道吞噬万物的幽深漩涡早已消散无踪,唯余几缕淡薄的、青烟般的黑气,如同不甘的魂灵,萦绕在指间,久久不散。
呼——!
山风骤然变得狂猛,卷起他额前散落的黑发。
一轮孤月破开厚重的云层,清冷如水的光辉倾泻而下,为他挺拔却透着无尽孤寂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边。脚下,一道修长而寂寥的影子,在嶙峋的岩石上无声延伸。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之上,一缕近乎透明的银白色气流悄然凝聚、盘旋。那气流在凄清的月光下无声流转、变幻,最终凝结成一片边缘闪烁着锋锐寒芒的——晶莹雪花。
雪花剔透,静静地悬浮于他苍白的指尖。
“嘶——”
就在雪花触及他指腹皮肤的瞬间,张小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体内,三道磅礴浩瀚、本源迥异的真元洪流,此刻正在他的经脉中奔腾冲撞!
大梵般若的浑厚佛力,如同金色熔岩,沉凝于三轮七脉,不动如山。
太极玄清道的清灵道元,宛若皎洁月华,流转于奇经八脉,最终汇入丹田气海,澄澈明净。
而源于天书、糅合鬼王宗精髓的森然魔气,则如同盘踞深渊的黑龙,蛰伏于周身要穴,伺机而动。
三道真力,泾渭分明,各据一方。
虽未激烈冲突,却也壁垒森严,互不相容,如同三条永不相交的平行江河,奔涌流淌,却永远无法汇聚成一片真正的汪洋大海。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同时引动三家真法——丹田气海深处,立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膻中穴内,磅礴厚重的佛力与阴戾霸烈的魔气如同两座巨峰悍然对撞!气血瞬间逆冲喉头,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压下。
无奈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同时运转道魔,或是道佛两家功法。
即便如此,所能调动的真力总和,亦不过巅峰之时的七成。
“终究,是隐患”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呜咽的山风里。
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冰冷的悬崖。
一片焦黄的叶子粘在他肩头的黑袍上,被他抬手,轻轻摘下,捻在指间。
“是时候了。”他轻声自语,指尖微动,那片凝聚了无上刀意的晶莹雪花无声消融,化作一缕彻骨的寒意渗入经脉。
山风更疾,将他额前的黑发彻底吹乱。
张小凡最后望了一眼远方那片沉寂的山林,转身,步入身后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