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一声冰冷、毫无波澜的询问从实验室方向传来，像手术刀划破空气。

“警报！A区！入侵者！”刺耳的电子警报声骤然撕裂仓库的死寂！

实验室的灯光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沉重的脚步声和拉动枪栓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潮水般从实验室方向涌来！

“跑！！！”我嘶吼出声，声音在面罩里炸开，带着绝望的破音。

不需要任何命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们像被惊散的狼群，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半垂的卷帘门外狂奔！身后，刺眼的红色警报光疯狂闪烁，追兵沉重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分开！分散跑！”我对着通讯器狂吼，一把将身边因惊吓而动作有些僵硬的老七推向右侧一条堆满废弃集装箱的狭窄通道，“老七，右边！快！”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紧跟着响起！噗噗噗！灼热的弹头打在身侧扭曲的金属门框和冰冷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石！

我们亡命奔逃，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疯狂穿梭。每一次拐弯都像是与死神擦肩，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追喊声和枪声渐渐被废墟的庞大和死寂吞噬，只剩下我们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面罩里轰鸣，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确认暂时安全后，我们在一座半塌的写字楼底层角落汇合。汗水浸透了内衬，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清点人数，少了一个！

“老七呢？！”雷烈一把扯下防护面罩，露出汗水和惊恐扭曲的脸，低吼道，声音嘶哑。

我的心猛地沉入无底深渊。刚才混乱中，我把他推向右边那条通道……他本该在那里和我们汇合！

“我…我看着他往右边跑了…”瘦猴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后面好像…好像有白影在追他…”

“医生！”刀疤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

恐惧和冰冷的悔恨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我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断墙上，粗糙的混凝土碎屑簌簌落下，指关节瞬间破裂，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回去！找老七！”我嘶哑地低吼，血丝爬上眼球。

“大哥！冷静！”老炮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是‘医生’的窝！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老七他…”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绝望的意味已经弥漫在每个人的喘息里。

“那是我兄弟！”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

就在这时，死寂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声音的来源，是艾莉森之前塞进我工具包里的那块故障净水芯片！它此刻竟诡异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

我颤抖着将它掏出来。那红光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却顽强地跳动着。紧接着，一个经过电子处理、却依旧能听出原本音色的、优雅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预兆地从那小小的芯片里钻了出来，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个人的耳朵：

“铁穹的朋友们，晚上好。或者说…永别之前，向你们道一声晚安？”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比北极的寒风更刺骨，“你们的小朋友，现在是我的客人了。多么年轻，多么富有活力的实验素材啊…”

是医生！

“他正在我的‘蓝梦工坊’做客。很遗憾，他暂时不太方便说话。不过，我可以代他，向你们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们所有人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雷烈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老炮脸色铁青，握枪的手青筋暴起。瘦猴和刀疤眼中只剩下刻骨的杀意。

“我听说，你们那里有几位…非常迷人的女士？苏护士？艾莉森工程师？林晚晴小姐？”医生的声音慢条斯理，像是在欣赏一份精美的菜单，“我这个人，向来对…美好的事物充满兴趣。这样吧，一个简单的选择。”

他顿了顿，似乎在享受这残酷的折磨。

“明天日落之前，把她们三个，完好无损地送到我指定的地点。我会很绅士地放回你们的‘小兄弟’。”

“或者…”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残酷，“你们可以拒绝。那样的话，我会把你们的‘小兄弟’，精心地改造成一件…会呼吸的‘艺术品’。一件能持续释放‘蓝色永眠’的艺术品。我想，用他来为你们的铁穹…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毒’，效果一定非常震撼。你们觉得呢？”

“选择权在你们，我亲爱的朋友们。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重新带上那种虚伪的优雅，“如果你们想玩点小把戏…比如试图营救？或者，试图转移你们珍贵的女士们？相信我，那只会让整个过程…变得更加痛苦，更加…具有观赏性。日落之前，我等你们的答复。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抉择之夜。”

“嘟——”

通讯彻底中断。那块芯片上的红光也彻底熄灭，变成一块冰冷的死物。

死寂。比废墟更深沉的死寂笼罩了我们。

“我操他祖宗十八代！！！”雷烈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手中的机枪猛地抬起，枪口指向虚无的黑暗，却最终只是剧烈地颤抖着，没有扣下扳机。极致的愤怒无处宣泄，憋得他面孔扭曲。

老炮死死盯着我手中那块冰冷的芯片，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瘦猴和刀疤则像两尊石化的雕像，周身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气和冰冷的绝望。

老七…被改造成毒气罐？送到铁穹释放？医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描绘出一幅比地狱更恐怖的图景。那不仅仅是对老七的凌迟，更是对整个铁穹所有幸存者最残忍、最彻底的灭绝！

选择？交出苏宛白、艾莉森、林晚晴？用她们的牺牲去换老七？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立刻被我碾得粉碎！绝无可能！

铁穹冰冷沉重的防爆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世界，却关不住门内那足以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冰寒。

苏宛白、艾莉森、林晚晴在门后等待着。当她们看到我们沉重的步伐、晦暗的脸色，以及那明显少了一个人的队伍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苏宛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身体晃了一下。艾莉森紧抿着唇，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林晚晴则死死抓住苏宛白的胳膊，指节用力到泛白。

主厅中央，那个结拜时的铁桶里，幽蓝色的火焰仍在跳动，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映照着一张张如同被寒霜冻结的脸。我将那块彻底熄灭、如同墓碑般的芯片放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将医生那恶魔般的“选择”复述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死一样的寂静。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泥。

“放他妈的屁！”雷烈第一个爆发，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想动嫂子们？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老炮的脸在火光下显得异常阴沉，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地面，声音沙哑而沉重：“医生…他说得出，就做得到。老七…危在旦夕。”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却是绝望的涟漪。

“那我们怎么办？等死吗？”瘦猴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交人？还是看着老七变成…变成那种东西…再回来把我们都毒死？！”

“都他妈闭嘴！”我猛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像鞭子抽在空气中，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我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血誓的兄弟，和我生死相随的女人。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映照着恐惧、愤怒、绝望，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光。

“听着！”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选择！医生给了我们一个伪命题！交出宛白她们？绝无可能！放弃老七？更是休想！”我的目光最后落在苏宛白、艾莉森和林晚晴脸上，“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命！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少！”

苏宛白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用力地点着头。艾莉森上前一步，眼神异常明亮，带着机械师面对难题时的专注和挑战：“陈默，你想怎么做？算我一个！”林晚晴也坚定地向前一步，用行动表达了她的决心。

“好！”我猛地一拍金属台面，震得那块芯片都跳了一下，“医生以为我们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他错了！他要玩，我们就陪他玩到底！”

计划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型，如同在绝望的废墟上勾勒出一条险峻的生路。

“雷烈、老炮、刀疤！”我点出兄弟中最强的战力，“你们三个，带上所有能带的重火力！目标：医生指定的那个‘交货点’。但你们不是去交货！”我眼中寒光一闪，“你们去那里，把动静给我闹到最大！吸引住‘医生’所有能调动的狗腿子！让他以为我们主力都在那里！给我狠狠地打！打得越凶越好！但记住，是佯攻！拖住他们，制造混乱，然后立刻向备用撤离点‘D3’通道口转移！明白吗？！”

雷烈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明白！老大！保证把狗娘养的屎都打出来！”老炮和刀疤重重地点头，开始默默检查身上的弹药和刀斧。

“瘦猴、小五！”我转向他们，“你们的任务最重！带上所有女眷，包括宛白、艾莉森、晚晴！还有家里剩下能动的老人孩子！立刻！马上！放弃铁穹！带上所有能带走的生存物资，从我们挖通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鼠道’撤离！目标：三号备用避难所‘岩缝’！那里隐蔽，易守难攻！瘦猴，你探路最灵，确保路线安全！小五，你技术最好，路上所有电子陷阱、可能的追踪器，给我彻底排除干净！把大家安全带到‘岩缝’，就是你们最大的功劳！能做到吗？！”

瘦猴和小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放弃经营了三年的家，带着所有老弱妇孺在危机四伏的地表长途转移…这任务沉重如山。但两人没有丝毫犹豫，瘦猴用力点头：“大哥放心！豁出命去，也把大家带到！”小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早已布满划痕），眼神坚定：“交给我，任何追踪信号都别想靠近车队！”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艾莉森身上。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眼神锐利如鹰：“我跟你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好！”我沉声道，“艾莉森跟我，还有老七的位置！”我看向苏宛白和林晚晴，“你们跟着瘦猴小五撤离！”她们眼中虽有万般不舍和担忧，却都咬着唇用力点头，她们清楚，留下只会成为负担。

“大哥，那我们呢？老七在哪？”雷烈急道。

“这就是关键！”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医生在通讯里得意忘形，暴露了一个细节！他说‘蓝梦工坊’！还记得我们逃出来时，老七被追的方向吗？结合那个废弃仓库的位置和风向…艾莉森！”我看向她。

艾莉森立刻会意，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用防水布保护的旧城区地图，摊开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她的手指沾了点灰，快速在地图上划动，眼神专注得如同狙击手在瞄准：“仓库在西北旧工业区…老七被追的方向是东南…当时风向是西北偏西…化学气味残留最浓的扩散路径…”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关键点快速移动、交叉，“结合‘蓝梦工坊’这个名称可能的隐喻…最大的可能是这里！”她的指尖最终重重地点在地图东南角一片被标记为“废弃城市生态植物园”的区域！那里有大量废弃的温室和实验设施！

“植物园地下管网复杂，有独立能源，足够隐蔽和空间进行大规模实验！而且‘蓝梦’，很可能指代某种植物毒素！”艾莉森语速飞快，逻辑清晰。

“就是它！”我斩钉截铁，“我和艾莉森，潜入这里！找到老七，把他救出来！”这个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两个人，潜入“医生”最核心的老巢救人？这几乎等于送死！

“太险了大哥！多带几个人！”老炮急道。

“不行！”我断然拒绝，“佯攻那边需要足够火力吸引医生注意！撤离那边需要足够人手保护！我和艾莉森目标小，反而有机会！这是唯一的办法！执行命令！”

我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带着血誓兄弟间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托付：“记住！佯攻组，闹得越大越好！撤离组，走得越快越隐蔽越好！我和艾莉森，救出老七，立刻去‘D3’通道口与佯攻组汇合，然后一起撤往‘岩缝’！”

“日落之前，我们‘岩缝’见！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低沉的、带着血性的吼声在主厅里回荡，暂时驱散了绝望的阴霾。幽蓝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决绝的脸庞。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