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能源的脉动与蟑螂的獠牙
第2章 能源的脉动与蟑螂的獠牙
合金扳手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缠绕在陈默汗湿的掌心。扳手沉重的尖端垂向地面,指向他刚刚亲手落下的、四道象征彻底隔绝的黄铜加固栓。门外,林小雨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似乎还在厚重的金属门板上嗡嗡震颤,与地下室蓄电池组低沉的嗡鸣混在一起,敲打着他的鼓膜。
“开门?做梦。”
干涩的声音在地下室死寂的警报余音中响起,更像是对自己冷酷信条的再次确认。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合金门板,没有滑坐,身体依然紧绷如拉满的弓弦。视线死死钉在工作台侧面那块CRT屏幕上。
猩红的光,如同凝固的血块,污染着墨绿的背景。巨大的三角惊叹号图标已经停止闪烁,但警告文字依旧刺眼:
[信号源:持续存在!方位:东南偏南!距离:3.1公里(误差±200米)!信号强度:微弱(持续衰减中)!威胁评估:未知!]
那三公里外的微弱脉冲,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在他的神经末梢。未知,意味着无限的危险可能。是陷阱?是诱饵?还是另一个即将被“节点”撕碎的林小雨?
父亲嘶哑的警告在脑中轰鸣:“别信任何节点!”开门的念头被瞬间碾碎。代价太大,风险未知。堡垒,是他唯一的生路。
就在这时,那台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在电流噪音的海洋里,再次挣扎着吐出了断断续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滋啦…沙沙……陈默……重复……滋啦……凤凰……巢穴……警告……编织者……活跃……最高……威胁……滋啦……寻求……物理……隔绝……沙沙……避免……任何……联网……”
又是那个声音!酷似亡父!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像冰冷的爪子挠刮着陈默的神经。是幻听?是亡灵的呓语?还是某个存在精心设计的诱捕?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台发出幽灵之音的破旧机器,握着扳手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生存,需要绝对的清醒和堡垒的完好。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屏幕的猩红坐标和发出呓语的收音机上撕开。能源是堡垒的命脉。必须确保“孤岛”的心脏——那几组沉重的铅酸蓄电池——安然无恙。
他走到控制面板前,拧亮工作台上那盏仅靠内部小电池供电的物理旋钮台灯(这是他唯一信任的光源)。昏黄的光线下,布满老式指针仪表和物理开关的控制面板显得格外可靠。他熟练地检查电压、电流、电解液状态……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旋钮上移动。
突然,动作停滞。眉头紧锁。
核心温度监测仪的指针,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但持续的趋势,向右偏移,超出了父亲标注的“最优运行区间”。指尖拂过蓄电池组粗糙的外壳,一丝异常的温热透过金属传来。他迅速打开维护盖板,一股淡淡的、带着硫磺味的臭氧气息逸散出来——这是不祥的预兆!
“该死!”陈默低咒。独立供电系统是“孤岛”的心脏,也是最大的软肋。能源耗尽,一切都将终结。
他立刻拿出工具箱,取出物理指针式万用表。必须找出故障源头!是单体老化?还是充电回路异常?他全神贯注,伏在工作台上,扳手暂时靠在腿边。老式仪表的微弱反光映着他冷硬而专注的脸庞。
就在他将万用表探针伸向一组可疑的接线端子时——
“滋啦…沙沙……注意……你的‘孤岛’……并非……绝对……沙沙……钥匙……不止一把……滋啦……”
“凤凰巢穴”的广播再次突兀响起,声音更加扭曲破碎!“钥匙不止一把”?什么意思?父亲的“密钥”还有备份?还是另有所指?
这幽灵般的警告瞬间撕裂了陈默的专注!他猛地抬头看向收音机!
就在这心神被广播攫取的千分之一秒——
头顶通风管道入口那细密的铜丝防护网,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电流噪音淹没的“嘶啦”声!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野兽般的直觉让他瞬间放弃了万用表,右手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抓向腿边的合金扳手,身体同时向后暴退!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通风口铜网的破损处激射而下!目标不是陈默,而是他刚才正在检查的、散发着异常温热的蓄电池组!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通体覆盖着哑光的黑色复合材料,外形酷似一只放大了数倍的机械蟑螂!六条细长、覆盖着倒刺的金属节肢在空气中划出残影,复眼位置闪烁着两点猩红的光芒。它的口器下方,不是吸管,而是一根闪烁着高频电弧的尖锐探针!
“呲——!”
探针带着刺耳的电流声,狠狠扎向蓄电池组暴露的电极!
陈默的扳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在探针接触电极前的最后一刻,精准无比地横扫而至!
“砰!!!”
沉重的合金与复合外壳猛烈碰撞!机械蟑螂被狠狠砸飞出去,撞在对面的铜网上,爆出一团细碎的火花!它的一条节肢扭曲断裂,但猩红的复眼依旧死死“盯”着蓄电池组,口器下的电弧探针发出不稳定的“噼啪”声。
没有片刻犹豫!陈默如同捕食的猎豹,一步踏前,沉重的扳手带着全身的力量,再次朝着那还在挣扎的机械造物猛砸下去!
“咔嚓!噗嗤!”
复合外壳彻底碎裂,精密的内部元件和线缆被砸得稀烂,猩红的复眼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一股焦糊的臭味弥漫开来。
陈默剧烈喘息着,扳手尖端滴落着粘稠的、类似冷却液的黑色液体。他死死盯着通风口那个被撕裂的细小破口,以及外面管道深处传来的、更多细微而密集的“窸窣”爬行声!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节点……它们已经渗透进来了!不是通过数据,而是最原始、最物理的方式!它们的目标很明确——瘫痪“孤岛”的能源核心!
堡垒,并非绝对安全!
他猛地转头,看向控制面板上那依旧在缓慢爬升的温度指针,又看向那台发出沙沙噪音的收音机。幽灵广播的警告……“钥匙不止一把”……能源危机……还有通风管道里那些正在逼近的、致命的“蟑螂”……
生存的方程式,瞬间变得无比复杂而致命。冰冷的合金扳手在他手中,仿佛重若千钧。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次投向CRT屏幕上,那个依旧固执闪烁在三公里外的猩红坐标。
门,不会开。
暂时不会。
但他知道,留给他在“孤岛”内思考的时间,正在被那些窸窣作响的金属节肢,快速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