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冰
第4章 破冰
许哲是被吵醒的,郭母唠嗑的声音,实在有些响亮。
李柔示意她小声,郭母降低了音量,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郭婶道:“青山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小产后,再也没怀上,他有这个心思,我也能理解。”
郭婶算了许哲的年纪,张大嘴巴,“可那小子跟大牛一般大,十一二岁了吧,那时你才生阿蓉啊。”
许青山背了好大一个锅,在妻子生产时找外室,是要遭人唾弃的。
李柔忽略了这点,“嫂子,跟你实话说了吧,他是青山从外面买来的。”
“我就说,青山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李柔道:“贩卖良人,徒三年。”
“你多虑了,这几年卖儿卖女的多了,官府哪里管得过来,不行就作个童养夫,更稳妥。”
“我昨天也是这么打算的。”李柔朝着里屋望了一眼,低声道:“青山带他回来时打晕了他,他能从日头、河流,推算出来时的路。”
郭母蹭的站了起来,张大了嘴巴,“昨天他在我家做了顿饭,两个孩子念叨了一晚上。”
李柔想起许哲昨夜的表现,叹道:“这算什么,他还会写字,还装不会写。”
郭母屁股刚靠上凳子,又弹了起来,“我瞧他斯斯文文,不会是官宦人家的吧。”
李柔幽幽道:
“官宦人家也没几个这样的,青山说是农家小子。”
“你说,我敢拿他当童养夫,他以后得了势,还不恨死我。”
许哲颇为懊悔,昨天装什么装,丢了吃软饭的机会,让李柔心存芥蒂。
郭母眼巴巴看着李柔:“我瞧他挺知礼,你拿他当儿子养,再给他在村里定个亲,肯定会孝顺你的。”
她就差明说,我家也有闺女,做个亲家吧。
李柔摇头,“嫂子你且饶了我,我哪敢做他的主,现在想到他,我就心乱如麻。”
原来天下父母八卦小孩,都是一样一样的。
不听这番闲话,许哲还真不知道,他对李柔影响这般大。
床边出现了一个小丫头,眨巴大眼睛看着他。
许哲低声叮嘱,“嘘。”
“娘,他醒啦。”与她姐姐同样的大声呼喊,让许哲一头黑线。
外间传来掉凳的声音,伴随着哎哟的高声呼叫。
李柔三两步走进屋子,怒道:“醒了还不起来,许郎君要人伺候?”
“不用,我刚醒。”
“骗人,他早就醒啦。”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许哲耳中如同魔音。
如果眼神能杀人,许哲怕是死了无数次。
郭母扶着腰,“弟妹,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李柔抱着丫头跟着走了出去,讲闲话叫本人听见,好尴尬。
许哲套上衣服,坐在床边长呼了一口气。
郭母已经走了,李柔在厨房忙碌着,他走了进去,“阿娘,你给我换个名字吧。”
李柔拎着勺子,呆住了,眼泪不自禁地往下流。
一定是男孩,就叫许哲。
第三次,终于是男孩,可孩子流产了。
当许哲签下这个名字时,她真的很刺痛。
为了照顾许青山,她当时忍住了,夜里哄睡了孩子,却默默流泪。
“坏人,你走。”许薇站在李柔面前,怒视着许哲。
“薇薇,他是你兄长,不许无礼。”李柔看向许哲,目光柔和,“你阿爷把这个名字给了你,你就好好用着。”
连许青山都没注意的细节,许哲竟然注意到了,还愿意改名。
“谢谢。”
李柔道:“过来,替我添柴。”
许哲走过去,为难道:“要不我来煮粥吧,烧火不是我的强项。”
李柔将勺子递给他,她也想看看郭嫂说的厨艺,“多了。”
直到许哲倒掉一半的粟米,李柔才点了点头。
许哲比对了水和粟米的份量,这样只能做出稀粥。
原来,府兵家庭同样很拮据,他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李柔道:“你阿爷去泾阳改户贴,阿蓉训练去了。想到你身体虚弱,就没有叫你。”
一想到今后还要训练,许哲有些脑仁疼。
上学那会儿,最烦的就是一千米,工作后更是能坐车,绝不走路。
再说,以这个生活条件,支撑不起高强度的训练。
许哲看向那一罐盐,迟早给它霍霍掉:“昨晚阿爷说起你们的故事,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阿娘。”
李柔懊恼,许青山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
“他从山贼手里救了阿娘,阿娘当时为他的英勇气概着迷。”
“他这么说的?”李柔很是讶异,“我都跟山贼讲好了条件,他跟个愣头青冲了出来,还好意思吹嘘。”
许哲的勺子都顿了两秒,差别这么大,“那阿娘怎么还嫁给了他?”
“他不顾一切挡在我面前,虽然有点傻,但……”她面上带着笑意,又恼怒地看了许哲一眼,“勺子不能停,小心糊了。”
“糊不了,可以撤柴火了。”粥稀的有点感人,许哲舀了一碗端给她,“尝尝。”
李柔品了品,正常水准,没有郭嫂说的那么夸张,却听许哲说着:
“锅用的不太习惯,改天重新打一口。粟米粥的精髓,在于大火煮沸,小火慢熬。”
“可以加几滴香油提香,也可以放南瓜、糯米、红枣、枸杞。”
“可以加盐、肉沫、青菜,做成咸香小米粥。”
一个粟米粥,还有这么多道道,李柔诧异看着他,“什么是南瓜?”
许哲愕然,南瓜此时还没传入,说秃噜嘴了。
“阿兄,我要吃。”许薇拉着他的衣袖,眼冒星星。
现在哪里有这个条件,许哲只得许诺,“以后做给你吃。”
“郭嫂对你的粥赞不绝口,怎么做的?”
“诀窍在那一把野菜上,下菜的时机很重要,保留了它的原汁原味。”
“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李柔感觉他出自宫里的大厨,粥都能做出花来。
许哲道:“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反正我是许家的儿郎。”
李柔也不追究,“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你姐快回来了,盛粥。”
阿蓉早就回来,此时正气鼓鼓站在门口。
昨夜说好的,不理会他们两个,晾他们几天。
这才一个早上,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三个人有说有笑,亲如一家,倒显得她像个外人。
那小叛徒,一口一个阿兄,叫得她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