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枣树院内。

两人对掌惊得周围的雨幕倾斜，院内的一切摆设宛若龙卷倾泻，雨幕散乱四溅。

“砰——”

随着马教头收了掌力，接着便是见卢萧笙两掌横于身前，仓惶抵挡这一掌的余威，可依旧被这一掌逼退三丈，双脚陷入地面，划出两道深深沟壑。

狼狈不堪，刚刚换下来的一身衣衫沾满泥泞。

卢萧笙擦拭一下嘴角血迹，目光带着震惊的看着老者。

仅仅只是一掌，便可将自己逼迫至如此境界，那只能是上五境。

天下江湖人怕都是没有料到，二十年不问江湖的马护法，如今竟已正式步入武道宗师。

卢萧笙定了定神，双手抱拳道：

“不愧是马护法！但今日无剑，若是琴剑在手，小子也未必不能同阁下过上几招。”

马教头倒不在乎卢萧笙嘴硬要面子，如今自己震慑的目的已然达到，这卢萧笙怎么也会在老龙城安稳些日子：

“你若不闹腾，老夫也不找你麻烦，好自为之吧。”

话语落下，马教头转身便走出院内。

卢萧笙望着马教头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甘心的咧了咧嘴巴。

死皮赖脸跪地上求那少年奢瓜籽的这路子，估计是走不通了，这马护法现身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

看样子短时间是无法谋取福缘了。

也只能暂且住下，安稳一段时日，再做未来打算。

......

次日，晨阳未起，幽凉。

天蒙蒙亮，翠燕卷飞，沿着爬满了丝瓜藤的篱笆院子婉转追逐。

这几日接连下雨，倒是让老龙城不在那么燥热，丝瓜藤上尚有露水欲滴未滴，盈彻的晶莹。

杏花巷的住户也不在乎未干的泥巴路面，大清早便是各自忙碌起来。

还是清晨，吃早饭的时候。

换了一身新行头的顾北，蹲在门坎处，捧着平日里吃面专用的粗瓷大碗，一边喝着剩余的面汤，一边看着不远处一个水坑。

水已即将漫出，坑边的青草随着水浪飘飘荡荡，隐约能听见一片蛙鸣。

这时节的蛙肉质格外紧致，要不晚上抓上几只解解馋？

吸溜吸溜的将手中面汤喝下肚，顾北抬起头便是瞧见卢萧笙也是蹲在院子前，探头探脑的朝着豆腐坊张望。

“咦？房子这么快就租好了？”

“昨儿我正想问问你有啥忌口的没，出来就看到你没人影了，咋不留家吃个晚饭啊？”

顾北挥着手中空碗朝着卢萧笙的方向招了招。

卢萧笙尴尬的咧了咧嘴巴，挠了挠头。

——这话说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谁不想留在那儿吃顿饭？

一盘瓜籽就把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换走了，那饭谁能吃得起？

卢萧笙打着哈哈，瞧着一身儒衫打扮的顾北：

“昨儿有事儿，就提前走了，今儿怎么换了身行头？像个学生。”

顾北从怀中摸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

“嗯，一会儿得去书院听先生授课，那谁你先吃着啊......”

说罢，端起了面碗，转身回到了豆腐坊，丢下一句：

“我去洗碗。”

卢萧笙叹了一口气，就坐在大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若是不知机缘在何处，倒也不会心中焦虑，如今破境的福缘就在眼跟前儿，看得见却吃不到，这才是折磨人。

不多时，一股子有些熟悉的口音传到卢萧笙的耳朵眼儿，他睁开眼睛，朝着巷口的方向看去。

杏花巷外不远处，头戴五老冠的中年道士，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儿，师徒二人正朝着巷子里探头探脑。

这中年道士卢萧笙认得，是幽州破落五老观的上玄真人，至于手牵着的女童，是跟了他从北到南走了八千里路的徒儿。

此番前来老龙城路上，在舟船上还曾见过这老道在同江湖人侃大山扯大旗，言语间，尽是他五老观传承底蕴如何深厚......

瞧着这贼眉老道来此地，卢萧笙面色当即便警觉了起来。

大手下意识朝着腰间抓去，入手却是空落落的，这才想起来那把剑昨晚上换瓜籽了......

“这瘟神老道神神叨叨的，怎么哪里都能碰见？”

“不成！那少年福缘再多，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

一念至此，卢萧笙眼眸一眯，当即便是起身朝着上玄真人的方向走去。

即便手中没了剑，对付这道士也是绰绰有余。

......

杏花巷外。

“爱徒啊，你真是错过了！！”

“福缘就搁眼跟前儿，亏你还天生慧眼，硬是没看出那少年神异来！？”

上玄真人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数落着张识真。

前天晚上他同程太监打了一架，结果师徒二人逃窜的半路上，上玄真人被一只大青牛给顶晕过去了，恍惚间见到大青牛叼着张识真就跑。

天蒙蒙亮，上玄真人迷迷糊糊回到客栈，却是瞧着张识真完好无损的在屋里，这才后知后觉察到了几分怪异。

——自己徒儿所背着的那竹笼，竟是盛了一笼子的气数。

细细追问之下，方知事情始末。

当得知那天晚上，张识真竟然没吃那少年炖的酸菜鱼汤面，上玄真人猛拍大腿，把大腿拍的一片青紫，愁容满面连连摇头叹气。

张识真是有大气数在身的，可眼巴前儿那福缘就差掰开嘴直接灌进去了，女童却愣是没接住！！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张识真耷拉着小脸，任由师尊数落。

一想到那碗错过的鱼汤，比上玄真人还后悔，哪怕是浅尝上一口也好......

那晚怎么就非得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好了徒儿，你也不必懊恼，为师也想通了。”

“这福缘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强求不来，能得了那一竹笼子气数已经是福缘深厚了。”

上玄真人揉了揉女童的小脑袋瓜，随即搓了搓手心，朝着那打着‘豆腐坊’三字的招牌看去。

果不其然。

那天晚上的大青牛正拴在大门口，趴在地上，牛尾巴赶着蚊蝇，反刍着草料。

上玄真人瞧着这青牛心中有些发怵，正思索着要不要带着张识真上门拜访之时，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出现，挡住了师徒二人去路。

“你们这对儿师徒，哪来的回哪去吧。”

上玄真人眉头一皱，当认出面前男人后，却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步，不悦道：

“卢萧笙？”

“你怎么再这儿？快快让开，莫要挡路。”

卢萧笙靠着巷中的矮墙，环抱双臂，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言：

“我说你们哪来的回哪去。”

上玄真人见状，又哪里不知卢萧笙已经看出这杏花巷的神异，脸色变换了几分，却上前一步分寸不让：

“贫道若是不退呢？”

卢萧笙嘴角冷笑，上前一步。

老道士就退了一步......瞪大牛眼看着中年男人：

“卢萧笙，你要作甚？！”

“贫道乃五老观掌门，你这江湖浪荡子，岂敢无礼？”

卢萧笙心中好笑，正欲出手教训这道士一番，余光却是瞥见跟在上玄真人屁股后面的女童。

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这女童身体熔炉内，哪里得来的龙气？！

便在卢萧笙同师徒二人对峙之时。

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在几人身后响起：

“欸？那个谁，张真人？”

“你们杵在巷口这儿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