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管看着陆明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以及老张脸上那混杂着震惊、恍然和深切的悲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抛出的这个重磅消息，足以让这两个人彻底站在他这边——或者说，站在生存的那一边。

“难怪……”老张的声音干涩沙哑，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双手，眼神空洞，“难怪老李头、刘麻子他们……后来都变得像个木头人……只晓得干活吃饭睡觉……我还以为……是这杂役生活磨没了心气……”他想起那些曾经一起抱怨、一起偷偷喝酒、甚至一起憧憬着攒够灵石就离开的同伴，是如何一个个变得麻木不仁，最后连眼神都失去了光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原来不是生活磨平了他们，而是有只无形的手，生生掐灭了他们的灵魂之火！

“娘子……”老张喃喃自语，巨大的恐惧和庆幸同时攥紧了他的心脏。恐惧于自己差点也沦为那样的行尸走肉，庆幸于自己不知为何竟抵抗住了那恶毒的印记。此刻，对妻儿的思念从未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陆明脸上的微笑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他放下茶杯，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计算，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沈总管的话印证了他“模拟器”提示的猜想，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转化为对凌剑宗刻骨的厌恶。这哪里是宗门？分明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洗涤残留痕迹……重启游戏再注册……”陆明心中冷笑，“原来我的‘金手指’第一次启动，就顺手帮我解除了这等致命隐患。这凌剑宗，果然该死！”他看向沈总管，眼神再无之前的试探，只剩下赤裸裸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沈总管，看来你并非心甘情愿做这凌剑宗的走狗？这‘失恨印’，想必你也未能幸免吧？否则，何须这价值不菲的静止神符？”

沈总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作一丝苦涩和深藏的怨恨。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陆明，你果然心思剔透。不错，我沈某虽为杂役总管，看似比你们高一等，实则……也不过是条被拴着链子、随时可能被宰杀的看门狗罢了！那失恨印，在我入门第十年时就已隐隐发作，记忆开始模糊，对过往的执着日渐淡薄……”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若非……若非当年我侥幸得了一枚‘固魂丹’，暂时稳住了神魂，延缓了印记侵蚀，今日坐在这里的，怕也只是个唯命是从、对宗门感恩戴德的傀儡总管了！”

“固魂丹？”陆明眼神微动，这名字一听就是稳固神魂的丹药，价值绝对不菲。一个杂役总管，哪来的这等机缘？

沈总管看出了陆明的疑惑，脸上露出一抹自嘲又带着狠厉的冷笑：“是我用命换来的！十年前一次‘意外’的宗门物资护送任务，同行的内门弟子和护卫全死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并‘恰好’捡到了敌人遗落的几枚丹药……呵，这其中的猫腻，管事长老和王栋他们心知肚明！他们需要一条还能思考、能替他们管理杂役的‘好狗’，所以才默许我用了那固魂丹，吊着我这条命，也吊着我的清醒！”

老张听得心惊肉跳，看向沈总管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原来这看似风光的总管，也活得如此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所以，”陆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淬了冰的刀锋，“你选择了背叛？或者说，寻求解脱？灭宗……是谁？他们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以及，你凭什么认为，他们能成功？”

沈总管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不是背叛，是自救！是复仇！陆明，老张，我们都是在等死！区别只是早晚！失恨印迟早会彻底吞噬我们，或者像吴望平那样，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像垃圾一样清理掉！王栋今晚就要动手，你们以为管事长老会保你们？他只会嫌你们给他惹了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至于灭宗之人……是‘黑煞盟’！”

“黑煞盟？！”老张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显然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恐惧。那是盘踞在凌剑宗势力范围边缘、臭名昭著的邪道组织，以狠辣和掠夺闻名。

陆明眉头紧锁，他对这个世界的势力了解还不多，但从老张和沈总管的反应看，绝非善类。“与虎谋皮？沈总管，你确定黑煞盟灭宗之后，会放过我们这些知晓内情的‘前杂役’？恐怕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吧？”陆明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邪道组织，信誉能有多高？

沈总管似乎早有预料，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决绝：“问得好！我自然不会把性命完全寄托在邪魔外道的信誉上！我与黑煞盟的接头人达成的协议是：他们需要凌剑宗护山大阵‘千刃流光阵’的一处关键阵眼——‘坎水枢’的具体位置和防御弱点！我负责在明日午时，大阵例行灵力流转最薄弱的时刻，为他们打开一条直通坎水枢的隐秘通道，并破坏其核心防护符文！事成之后，黑煞盟会给我们三人‘化形符’和新的身份玉牌，让我们趁乱离开，并承诺绝不追杀！”

他顿了顿，看向陆明，眼神灼热：“而我的筹码，除了这个情报，还有你，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