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魂夜·避煞冲身
第24章 回魂夜·避煞冲身
肆。
祠堂内,篝火的橘黄光芒是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慰藉,却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门外粘稠的黑暗吞噬。张猛临死前的闷哼、骨骼碎裂和血肉撕裂的恐怖声响,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每个人的耳膜深处。门外的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
陈齐强迫自己从族谱和牌位的震撼发现中抽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块刻着“先妣林门陈氏闺名秀蓉之灵位”的木牌。牌位很轻,入手冰凉,边缘粗糙,显然是被粗暴丢弃的。他用袖子擦去厚厚的灰尘,木牌本身的材质似乎是一种阴沉木,透着不祥的质感。而族谱上被疯狂划掉的名字“林秀蓉”,以及旁边那深褐色的喷溅状污渍,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家族抹杀、充满恨意的悲剧。
“林秀蓉…被除名…有牌位…血迹…”王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她也看到了,“她是…这宅子怨气的源头?”
“极有可能。”孙教授脸色凝重,凑近观察族谱被划掉的位置,“划痕力道极深,充满怨毒,像是…像是临死前的疯狂发泄。这血迹…位置和形态…像是喷溅上去的…难道…”
“难道她是在族谱前被杀的?”吴萍惊恐地捂住了嘴。
陈齐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牌位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他尝试用指甲抠了一下,一小块薄薄的、覆盖着灰尘的蜡封被撬开。里面,藏着一张折叠得极小的、泛黄发脆的纸片!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纸片展开。上面的字迹娟秀却凌乱,透着一股绝望和刻骨的恨意,是用某种深色液体(很可能是血)书写的:
“林崇义!我以血诅咒你!诅咒你林氏满门!诅咒这吸髓噬骨的林府!我林秀蓉生为林家人,死为林家鬼!头七回魂,怨气冲天!我要你们所有人…血债血偿!一个…都别想逃!——秀蓉绝笔”
字字泣血,怨气冲天!
“林崇义…林老爷?林秀蓉的…兄长?还是父亲?”孙教授倒吸一口凉气,“血咒!这是临死前以自身性命和滔天怨气发下的血咒!怪不得…怪不得这宅子怨气如此之重!头七回魂…原来是她要回来复仇!”
“所以…我们是被卷入了她的复仇?”王莉脸色煞白,“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在怨灵眼里,踏入这宅子的生人,恐怕都是‘林氏’的帮凶,或者…是新的祭品。”陈齐的声音冰冷,将血书小心收起,连同那块牌位一起,放入了自己的衣袋。这是关键证物,也是理解怨灵执念的核心。
就在这时,瘫在角落的李强,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他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股粘稠的、带着腥臭的黑色液体从他口鼻中涌出!
“李强!”吴萍惊呼,下意识想上前查看。
“别过去!”陈齐厉声喝止,眼神死死盯着李强身体周围——那里的空气似乎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变得模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硫磺、铁锈和极度衰败的气息,如同有形的烟雾,从李强身下的地面弥漫开来!李强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仿佛生命力正在被急速抽走!
“煞气!是煞气冲身!”孙教授失声叫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快离开他!离开那个角落!那是‘煞位’!亡者归家,怨气凝聚成煞!活人沾染,轻则神智错乱、生机枯竭,重则…立毙当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祠堂侧厅那斑驳的墙壁上,新的血字如同被李强的惨状激活,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形态,疯狂地浮现、蔓延:
“亡者归家,煞气冲天!
特定时辰,特定方位!
生人勿近!近则蚀魂!
午时三刻!子时整点!
怨魂死地!风水凶穴!
草木枯!温度降!心慌悸!
避之!避之!避之!”
字迹狂乱,充满了极致的警告和疯狂!
“午时三刻!子时整点!”陈齐立刻看向窗外——暗红的天光似乎达到了某种顶峰,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炽烈!“现在是午时!煞气开始凝聚了!李强所在的位置,就是此刻的‘煞位’!”
“啊——!救我…救…”李强最后的惨叫被涌出的黑血堵住,他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以恐怖的速度干瘪、萎缩下去!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几秒钟前还在抽搐的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蜷缩在角落的、散发着浓烈衰败气息的干尸!只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残留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呕…”赵晓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吴萍紧紧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王莉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即使是孙教授,也踉跄后退一步,老脸煞白。
又一个队友,以如此诡异恐怖的方式,在眼前瞬间消亡!死于“煞位”!死于规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这不再是看得见的鬼怪,而是无形的、弥漫在空间和时间节点上的致命诅咒!
“规则…更复杂了…”王莉的声音带着绝望,“时辰…方位…还有征兆…我们怎么判断?”
“观察!”陈齐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电扫视整个祠堂,“草木枯!温度降!心慌悸!这是煞位出现的征兆!孙教授,风水凶穴一般指什么位置?”
“死者断气处!血腥之地!怨气凝结之所!还有…特定的风水死门!”孙教授努力回忆,语速极快,“比如…荷花池!那池子格局本就阴邪!还有…族谱前!林秀蓉很可能在那里被杀!楼梯口下方!那里是回旋阴煞之地!还有…祠堂本身!这里虽是安全点,但也可能是怨灵力量汇聚之处!”
仿佛是为了验证孙教授的话,祠堂内靠近倾倒供桌和族谱墙的那片区域,地面几株顽强从石板缝里钻出的枯黄杂草,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碳化发黑!同时,一股明显的、刺骨的寒意从那片区域扩散开来!站在旁边的王莉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心悸和眩晕感袭来!
“是这里!新的煞位!”陈齐低吼,“所有人,退到门口区域!远离供桌和族谱墙!”
众人如同受惊的鸟雀,连滚爬爬地退到门口,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远离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区域。寒意和心悸感果然减弱了一些。
“午时三刻…煞气最重…”孙教授看着窗外炽烈的暗红天光,声音发颤,“我们必须熬过去!”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缓慢流逝。祠堂内,那片“煞位”区域的寒意越来越重,空气扭曲得更加明显,甚至隐隐发出“滋滋”的、仿佛空间被腐蚀的轻微声响。供桌上的灰尘无风自动,形成小小的漩涡。众人挤在门口,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仅仅是冷的,更是被那无形的死亡威胁所震慑。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暗红天光终于开始缓缓减弱、褪色,空气中的寒意和扭曲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那片“煞位”区域恢复了“正常”,只留下几株彻底碳化的草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衰败气息。
午时三刻的煞气,过去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捞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李强的干尸蜷缩在角落,像一具无声的警示牌。赵晓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抱着膝盖缩在吴萍怀里,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词句:“…血…冷…好多人…井…”
“井?”陈齐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立刻追问,“赵晓!你说井?什么井?”
但赵晓只是惊恐地摇头,把头更深地埋进吴萍怀里,拒绝交流。
“她吓坏了…”吴萍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井…后院的废井?”孙教授回忆道,“昨天找厨房时好像瞥见过一眼,被石板盖着…”
“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煞位或者陷阱。”陈齐沉吟。他看了看仅剩的灯油和蜡烛,又看了看窗外逐渐黯淡的天光。“白天的安全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利用起来,做两件事:第一,探查祠堂内是否还有其他关于林秀蓉的线索;第二,确认后院的井。”
“还…还要出去?”吴萍的声音带着恐惧,“外面…”
“不出去,我们撑不过下一个煞时,也撑不过今晚的守夜人和怨灵。”陈齐语气坚决。他看向王莉和孙教授,“王莉,孙教授,你们留在祠堂,仔细搜索供桌、牌位架和墙壁夹缝,看有没有遗漏。我和吴萍、赵晓去后院看井。张猛…不在了,吴萍,我需要你帮忙照看赵晓,同时做我的眼睛,注意环境异常。”他需要王莉的细心和孙教授的知识搜索祠堂,而吴萍的共情力或许能安抚赵晓,让她在刺激下可能再次吐出线索。带上赵晓是冒险,但把她单独留下更危险。
王莉和孙教授点头同意。吴萍虽然害怕,但看到陈齐眼中的决绝,也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拉住赵晓的手。
三人再次踏出祠堂。庭院笼罩在比之前更深的暗红暮色中,死寂得可怕。荷花池方向依旧残留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昨天的煞位之一)。他们绕开主厅,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小心翼翼地走向后院。
后院更加荒凉破败。倒塌的马厩、散乱的农具、还有一个巨大的、盖着厚重青石板的水井!石板边缘缠绕着枯萎发黑的藤蔓,透着一股不祥。
“就是这里。”陈齐示意吴萍带着赵晓停在几米外安全距离。他独自上前,警惕地观察着井口。空气在这里似乎更加阴冷潮湿。他注意到井口石板上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但大多已被磨损。石板边缘的泥土颜色发深,像是长期被水浸润。
他尝试推动石板,纹丝不动,沉重异常。他绕着井口观察,在井沿背阴处,发现了一小片深绿色、滑腻的苔藓,而在苔藓边缘,似乎卡着一点小小的、褪色的红布碎片?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他正想用火钳去夹——
“不!不要!别过去!井里有东西!好多…好多眼睛!好冷!”赵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挣脱吴萍的手,惊恐地指着井口,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她在下面!她在哭!她说…她说好冷…好黑…‘他’把‘它’也扔下去了!”
赵晓的话如同冰锥刺入陈齐和吴萍的心脏!
“林秀蓉…在井里?‘它’?‘它’是什么?”吴萍声音发颤。
“他…林崇义?”陈齐眼神锐利,赵晓的精神崩溃似乎让她对灵异的感知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听”到怨灵的哭诉?这井…果然是怨气核心!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井底弥漫开来!井口周围的杂草瞬间枯萎发黑!空气温度骤降!陈齐感到心脏猛地一悸,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
“煞气!是煞气!子时快到了!这里要变成煞位了!”陈齐瞬间反应过来!他猛地回头对吴萍吼道:“快带赵晓走!回祠堂!快!”
“可是你…”
“快走!别管我!煞位形成需要时间!我马上就来!”陈齐一边吼,一边强忍着心悸,用火钳飞快地夹起井沿那块褪色的红布碎片,塞进口袋。他瞥了一眼那深绿色的滑腻苔藓——那绝不是普通的苔藓,颜色深得诡异,触手肯定冰寒刺骨!
吴萍看到陈齐的脸色在煞气影响下迅速变得灰败,不敢再犹豫,死死拉住尖叫挣扎的赵晓,拼命向来路拖去!
陈齐也转身就跑!但煞气弥漫的速度超乎想象!阴冷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来,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四肢变得沉重麻木!更可怕的是,随着煞气的凝聚,井口那厚重的青石板,竟然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上顶!
他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回廊的入口就在眼前!吴萍和赵晓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回廊拐角!
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井口方向传来!伴随着石板碎裂的声响!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怨毒的冰冷煞气如同冲击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陈齐感觉后背像是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他眼前一黑,踉跄着扑倒在地!
“陈齐!”吴萍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她将赵晓推进回廊拐角的安全区域,自己竟折返了回来!她看到陈齐倒地吐血,煞气如同黑雾般向他笼罩,想也没想就扑了过来,想把他拖走!
“别…别过来!”陈齐挣扎着想喊,但喉咙被血堵住。
就在吴萍的手即将触碰到陈齐手臂的瞬间——
“呜——”
那熟悉的、呜咽般的阴风,带着刻骨的恶意,毫无征兆地在后院卷起!目标并非陈齐或吴萍,而是…回廊拐角处,刚刚被陈齐他们重新点燃不久的那盏引魂灯!
“守夜人!”陈齐心中警铃炸响!
噗!
橘黄色的火苗在阴风的精准打击下,瞬间熄灭!回廊拐角处陷入一片黑暗!
“不!”吴萍绝望地看向回廊方向。
更恐怖的是,随着这盏灯的熄灭和井口煞气的爆发,回廊拐角的黑暗中,瞬间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萤火虫般幽绿的光点!那是无数双充满饥渴和恶意的眼睛!骨骼摩擦和湿漉拖行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响起!被“释放”的实体化怨灵,正从黑暗中涌出,堵死了他们返回祠堂的路!
前有煞位爆发、井中未知恐怖(石板碎裂声),后有熄灭的引魂灯和汹涌而来的实体化怨灵!而子时的钟声,仿佛已在耳边敲响!
“走…走这边!”陈齐强撑着站起来,嘴角还挂着血丝,指向与回廊相反的方向——一片更加黑暗、从未探索过的宅院深处!那里似乎是…仆役房和柴房的方向?他记得白天瞥见过一扇虚掩的破门。
这是绝境中的唯一生路!吴萍立刻搀扶住陈齐,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破门!赵晓惊恐地跟在后面。
身后,井口方向传来石板彻底碎裂的轰响,以及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湿滑肢体摩擦井壁向上攀爬的声音!同时,实体化怨灵那令人作呕的腥风已经追到了身后!
吴萍猛地推开那扇腐朽的柴房门,三人连滚爬爬地冲了进去!吴萍用尽最后力气将门死死关上!几乎就在同时!
“砰!砰!砰!”
无数沉重的撞击和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如同暴雨般砸在单薄的木门上!木屑纷飞!门板剧烈变形!门外是无数实体化怨灵的嘶吼和井中爬行物的迫近!
柴房内一片漆黑,堆满了腐朽的柴垛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
“顶住门!”陈齐咳着血,和吴萍、赵晓一起用身体死死顶住那摇摇欲坠的门板!每一次撞击都让他们的内脏像被重锤击中!
“怎么办…我们被堵死在这里了…”吴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陈齐喘息着,在绝对的黑暗中,他摸到了口袋里的两样东西——林秀蓉的牌位,和那块从井边捡到的褪色红布碎片。
冰冷的牌位和粗糙的布片,在死亡的喧嚣中,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林秀蓉的悲鸣与恨意。
子时的林府,煞气冲天,怨灵横行。他们被困在了这间摇摇欲坠的柴房,门外是双重的死亡威胁。而林秀蓉被沉尸井底的惨剧,以及她血书中提到的“‘他’把‘它’也扔下去了”的谜团,如同这无边的黑暗,沉重地压在陈齐心头。
“‘它’…到底是什么?”
陈齐在剧烈的撞击和死亡的阴影中,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牌位和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