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训楼顶层的天文台废弃多年，铁质旋梯的锈迹在月光下像干涸的血迹。吴大志用改锥撬开通风管道的检修口时，金属摩擦声惊飞了栖息的乌鸦，黑色羽毛混着机油滴落在他的校服领口。这个秘密基地堆满被淘汰的工业仪表，最珍贵的收藏是台1987年产的德国转速表——表盘玻璃早已碎裂，但青铜指针仍会在震动时微微颤抖，像少女悸动的睫毛。

苏晴的脚步声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准时响起。她白大褂口袋里揣着医护班报废的心电图纸，那些起伏的折线被红笔圈出异常波段，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铁轨。“离心机又吃图纸了。“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结，落在转速表表面结成细密水珠。大志注意到她今天换了新的镇痛贴，卡通图案从兔子变成了歪歪扭扭的樱花。

当大志递过改装后的摩托罗拉传呼机——他把屏幕换成了转速表零件，能显示胰岛素泵的震动频率——苏晴突然解开白大褂第三颗纽扣。埋在锁骨下方的传感器闪着蓝光，与改装设备发出同步的蜂鸣。“东京医大的往届题。“她扔过来一本卷边习题集，内页用医用胶布贴着石原里美在《朝5晚9》里的剧照，“听说笔试会考机械制图。“

后半夜的修理厂弥漫着乙炔燃烧的刺鼻味道。大志用报废的汽车安全带编织成减震带，包裹住为苏晴特制的设备箱。父亲醉酒后的鼾声穿透薄墙时，他正往箱盖内侧粘贴樱花标本——那是上周暴雨后从苏晴发梢摘下的，此刻在电焊蓝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血管纹理。

周五的解剖课意外取消了。大志在空无一人的医护教室发现苏晴留下的字条，铅笔痕迹力透纸背：“老地方，教你认椎骨“。当他抱着设备箱爬上旋梯，看见苏晴正用听诊器贴着墙壁——生锈的暖气管传来有节奏的震动，那是地下锅炉房的运作频率。她转身时医用胶布粘住了鬓角的碎发，像蜘蛛网黏住露水。

“第七颈椎。“苏晴的指尖点在自己后颈凸起处，那里有块未愈合的针眼结痂。大志的改装设备突然发出急促警报，指针疯狂摆动到红色警戒区。在暖气管的轰鸣声中，他们第一次听见彼此失控的心跳——像两台老旧的柴油发动机，在暴雨来临前不约而同地爆缸。

黄昏的暴雨冲刷着实训楼外墙。大志发现苏晴忘在检修口的习题集，石原里美的剧照背面多了一行小字：“离心机达到临界转速时，所有不平衡力都会归于和谐“。窗外，烹饪班失败的樱花布丁正被冲进排水沟，甜腻的香气与机油味在雨水中缠绵成奇特的荷尔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