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军帐中，张才良怒目圆瞪，一拳重重打在桌子上。

文房四宝震得乱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张才良养气功夫还行，少有发火，今天怒气冲天，只怕事情小不了。

“先生息怒。”

莫风上前捡起一地的东西，轻轻放归桌面，小心问情况。

“林烨无耻将功尽归于己，如此何以服从？！将士们如何心安！？”张才良怒道，“此事一出，乡勇营徒有其形，再无半分战力！”

莫风细品此言，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林烨公然抢功，张才良竟无半分还手之力，这也意味着齐县尉一样没办法。

那么，自己的功怎么办？

不是说要给自己定些功，好正常离开乡营勇吗？

张才良正在气头上，他也没直接问，旁敲侧击道：

“先生，我何时可退营？”

“退营之事，林大人已签押，再报齐大人留存即可。”张才良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

具体怎么操作莫风不懂，但可以猜到，张才良肯定为他争取了。

现在已到了齐大人的流程，那《易骨经》的目标已完成了一小步。

他稍有心安，又听张才良道：

“明日晨时随运粮队进城，安排你为后院家丁，听小姐差遣。”

安排是齐大人今早临时差人告知的，有近身考察和栽培的考量。

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张才良却有些头痛：

齐小姐脾气不好，送去的家丁就没有完整待过三个月的。

如果因这件事导致齐大人对莫风有偏见，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原本的打算，是考虑到莫风有胆识、人机灵，最好安排到东院学些防身本事，经历些风雨。如此只需三五年，必能大用。

可齐大人已经如此安排，他也没办法。

他很希望莫风能主动提出要求，好让他有个借口再找齐大人谈谈。

很遗憾，他没听见莫风的要求，只听见了莫风的惊喜：

“明天！”

《易骨经》近在眼前，莫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想法？

此时听见明天就能去，内心更是爽的一批，立即就应了下来：

“谢先生提携，在下感激不尽！”

至于功不功的，无所谓了。

反正张才良都处理不了，他更处理不了，也没必要问了。

最后，他从张才良这里得到个消息：

他是契约家丁，赎身钱象征性一两银子，每月还有二两的月钱。

他长舒了一口气，齐大人和张才良总算还有点良心。

这一想到良心，林烨的嘴脸就浮现在他眼前。

再怎么说，昨晚也间接救了他一命，不赏也就算了，还要抢功，简直是人神共愤！

这个怂货，昨晚关键时刻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现在抢起功来，却寸步不让比谁都嚣张，十足的对内狠对外怂的坑爹货。

想想就让人胸口发闷。

与此同时，营帐内，林烨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案头废弃的战报上，莫风的名字格外刺眼。

他可以不在乎下面所有的人看法，但多少要注意一下上面的看法。

他承认，莫风昨晚的表现，用“力挽狂澜”四字并不为过。

关键也在于此，张才良的重视和袒护让他一阵心虚。

万一莫风成为齐大人的幕僚，或齐大人一纸任命让莫风得了个从九品的官身，到时莫风拿着他的糗事四处乱传，那才是颜面尽失，难以收场。

齐大人和张才良是懂规矩的，但莫风这种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可不好说。

“得敲打敲打！”

林烨整理好衣襟，假意巡视伤员、检查训练，实则绕到张才良营帐外，目光不时往帐内瞟去，直至莫风跨出军帐。

“莫风，你随本官过来。”

林烨板着脸，将莫风带到个偏僻处。

却不料这一切被随后出来的张才良看了个正好。

张才良一头雾水，又担心莫风吃亏，干脆悄悄尾随。

午时的阳光晃眼炙人，营墙一角阴凉处，莫风不明所以看向林烨。

林烨此时已没完没有怂样，而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报你功，实则护你。”

先说恩，然后强行论证，再以此pua，估计就是林烨的套路。

莫风既知退营已定，自然不愿跟他啰嗦，直接点明主题：

“所以，林大人想要在下如何做？”

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全被堵死，林烨愣住，就如吃了泡史般难受。

可再一想，莫风不过是昨晚走了狗屎运的贱民，能懂什么道理？

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对待莫风这种小人最好利字当头：

“五十两，将此事烂在心中。若今后敢乱嚼舌头，别以为进了齐府，我就动不了你。”

莫风听完无所谓笑笑，不过就这点手段，没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如此，不趁机捞一把，也太对不起那些军功了吧！

“敢问大人，此事是何事？是将在下之功归于大人？”

林烨顿时满脸臊红，暗骂真是个愣头青，这也太直白了吧！

他咬牙承认：“正是！”

莫风缓缓说道：“一级匪首二两银子，昨晚林大人失声惊叫之时……”

“一派胡言！”

林烨恼羞成怒，也收到了意思，“二百两，此事休要再提！”

“在下也算救了大人一命，大人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你！——你要多少？！”

“四……”

莫风刚想报四百两，可林烨张口就加了一百五十两，这不就是摆明说：

我是头肥羊，来宰我啊！

他马上改口：“五百两！”

果然，林烨没半分犹豫，直接从怀中掏出五张大金龙扔在地上：

“管好你的嘴。”

这个行为是种羞辱，莫风却毫不在意。

正常情况下，事情办完，无论之前有多么的恶心，适当表达愉快方为长久之道。

所以，林烨也就这么个格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十足的草包。

莫风现在很好奇：

“难道说，林烨这厮的后台，已经硬邦邦到一切都无所谓了？”

百撕不得骑姐，那就不撕了。

莫风弯腰从地上捡起大金龙，又无所谓抱拳道：

“遵命，大人！”

怎么听这话都觉得有问题，林烨实在憋得慌。

今天这事办得莫名其妙，目的好像达到，又好像没达到。

重重喘了几口粗气，他暗骂声“贱民”后转身急匆匆走开。

他边走边想：“不如买通几个家丁给莫风点难看，让他长长记性。”

莫风的心情，正好和林烨相反，觉得十分舒坦。

反正不打算从军，军功哪有银子爽。

这世道，练武就是赚银子，银子越多越好。

眼见莫风将几大张银票塞进怀中，躲在不远处的张才良目瞪口呆。

忽又哑然失笑，他晃了晃脑袋低声笑骂：

“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