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五层
第21章 第五层
时至晌午,率先踏足第五层的周云饥肠辘辘的搜寻着食盒。
地儿还是那么大,不过历来能抵达第五层的学员不足二十人,所以准备的份量少了一大半。
“天呐,我不会成为第一个饿死在万书楼的倒霉蛋吧!”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节约体力的同时也是发泄一番,学院太不拿他们当人。
忽然仿若一片云朵遮住了眼,定睛一看,不正是心心念念的食盒?
怎么上面长了一只手,不对,怎么又看着像鸡腿?
周云揉揉眼,一个轱辘起身。
“周首徒,中午好。”
哇,他笑起来好阳光,好温暖,犹如一阵春风,带来一片花海。
“可是陈平当面?久仰久仰。”
能如此迅速进入第五层,又如此陌上人如玉的,也只有新生考核第一的陈平。
“周首徒不嫌弃的话,”陈平肯定是听到了自己社死的牢骚。
然而饿的能吞象的周云岂会在意,“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多谢。”
接过食盒,他端出饭菜可劲扒拉,一旁的上官燕也没被他忽略,好歹同生共苦过。
有他一碗饭,就有她一口汤。
也不知道姑娘是不是都和她一样饭量小,那浑身的牛劲儿又是怎样练出来的呢。
“对了,守关人给你出的啥题?”
陈平不做他想,“就问我上一顿食盒中饭菜几何,分别什么颜色。”
闻言周云吃饭动作为之一滞,“这么奇葩的题,你都能答上?”要换做是他,铁定GG。
还好老头儿不是拿侦探小说里的神技考验他,陈平理所当然的样子的确有些打击到他。
“不知周兄遭遇?”
礼尚往来嘛,第五层暂时就他俩,陈平也不想孤零零的。
能和传闻中的院长首徒,打虎勇士,安荀寨征服者,诗社悍匪交流交流也是不错的。
“哦,他就问我赢的感觉如何。”
“我说很好,他就放我过了。”
笼统点儿总结就像周云说的一样,不过正式考题并非如此。
经过互相印证,他俩至少可以得出一条结论,第四层守关人并不固定位置出现。
且考题随机应变,充满不确定性。
也难怪第四层一直被老学员诟病,堪称新学员折戟场,跌倒在此之人不计其数。
“方才见你们四人玩的不亦乐乎,正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你认为呢?”
“学生周云见过南云子先生。”周云恭恭敬敬的行礼,不敢托大。
南云子可是十大名师之一,学院里响当当的人物,云梦城主当初给他的资料中就有详细记载。
如果老六欧阳冶子没跳出来捣乱,说不定南云子就是他的老师,怎敢因其不修边幅就轻视之。
“哈哈哈,不必拘礼,老夫向来不喜歪歪绕绕。”
“学生以为,友好交流促进成长。”
“哦?”南云子回头望了三小只的方向一眼,又促狭的看向周云。
“嘿嘿,相信离不弃收获颇丰,他会喜悦的。”
“哈哈哈,小子,上去吧,我这一关你过了。”
草率不着边际,一如欧阳冶子抽出藤条不认账的时候,看来南云子和他有一番不得不说的故事。
周云拿着令牌边走边猜测,果然,哪有倒霉孩子天天被人针对,万书楼还是有好人哒。
“看来周兄经历颇为精彩。”陈平一脸感慨,哪像他,一路走来,就是看看书答答题,平平淡淡。
“给你你要不要?”
放下食盒,周云没好气的表示,他也只想安安静静地答题闯关,净有一些不开眼的家伙要来招惹是非。
两耳再不闻窗外事,诗社踢馆后的周云也能将名字又传遍各地,他陈平不会不知道被针对的是非曲直。
故而他连连摇头,虽不惧齐耀先,可实在没必要主动树敌,新生考核第一从来不只是空名。
千万人之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岂非无名无能之辈。
“周兄,就此别过。”
陈平不想在漩涡中心身边逗留,以免殃及池鱼。
不过,他不遮掩不做作的态度倒是让周云更添几分好感。
“陈兄,一饭之恩,涌泉相报,这万书楼里,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两人分开后,周云便茶余饭后,慢悠悠的在五层闲逛,时不时的捻起一本书翻两下。
第五层藏书共计七百七十九册,乃百家学说之精品,由历史中的宗师级大佬编著,精华浓缩于一身。
诸如《牵星术》,相当于一头扎进天文学,捉摸恒星运动规律。
根据牵星术所说,大离王朝位于狩藿星北方,每年能见到荧惑星扫过天际。
大离王朝境内的天文学,周云实无兴趣,一来他物理渣渣,二则出了九宫也毫无用处。
也就是书中所言的方法或许有些参考作用,至于物理规律,大可直接忽略。
毕竟他周云都梦里再逢一生,物理学多少有些名存实亡。
扯远了,回归正题。周云像一只田园犬,漫步在山野庭院,巡视领地一般,满是成就感。
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儿,寻道,即找出心目中的学问之书。
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有大环境下的信息轰炸,周云的三观与知识面是博而杂的。
但,道之所在,贵在精而不再多,观念之优可存。
枝干要立得住,就像离不弃一样,投身命理学说,虽学艺不精。
那么他立道的优势是什么?
毋庸置疑,当然是拜了欧阳冶子为师,并不仅仅他官儿大,更重要的是学识远在十大名师之上。
有此良师,他何需远道而行。
而欧阳冶子精研法家,从进入学院开始,他就已经沐浴在恩师的倾囊相助中。
然而晦涩难懂的《法传》并不适合新手,所以他得主动搭建一些大离朝的法学逻辑。
只有夯实基础,再去拜读恩师的大成之作,想来定会事半功倍。
想来,欧阳冶子鼓舞他高调做事,怕也有几分点拨之意,只有遇事遇人才能更好成长。
感谢三小只送来的经验包。
念头通达,周云心态轻松,万书楼别的不多,书籍琳琅满目,挑几本法家著作细细读。
不止大离朝,前朝之书还有他国之书,周云一一拜读。
三个时辰后,天色近晚,他只觉得口齿生津,貌似要长脑子。
“云哥哥,好无聊啊。”上官燕本不想打扰周云,认真的男人帅,但她就是按耐不住。
按现代医学观,她多半有点儿躁动症的意思。
周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彩霞,微风送来树梢绿叶的草香,他放下手中的书。
“云哥哥,不如我们去找人比试比试?”上官燕跃跃欲试,拉着周云的衣袖不停耸动。
或许是读书乏了,又或许是被妖女扑闪扑闪的眼睛迷住,总之周云没有拒绝。
想必此时该进入第五层的尖子,已经差不多汇集。还没闯关的,也想必上不来。
首先,他想到的第一实验对象,是陈平。
彬彬有礼加之学识渊博,就是恩将仇报的样子会不会不太好。
陈兄被pass后,周云就只能随机挑选受害者,他决定谁第一个出现在他眼前,就选谁。
“南宫兄,哈哈哈,好久不见~”
“你吃药啦?嗓门儿那么粗。”南宫问能到达第五层不足为奇,只不过怪异的周云要耍什么花招。
他是不信周云见他很开心的,毕竟谁被揍了还笑脸相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南宫兄,我高兴啊。”
周云僵硬的拍拍南宫问肩膀,脸上挂满职业化假笑。
“行了,有事说事儿,没功夫跟你瞎掰扯。”
“比一场吧,南宫兄,真男儿间的决斗,你不会拒绝我吧?”
回应周云挑衅眼神的只有南宫问讶异的默许。
如果说,第一层的武斗是南宫问主动发起的较量,完成某人交代的任务的话。
那五层的比试,南宫问就当它是周云的回礼。
游戏规则由周云制定,得到南宫问认可,双方无异议采纳执行。
题为判案。
要求找出正义的天平。
在某县衙,有一件案子,原告张氏,被告王氏,地上白布盖着张氏之妻刘氏。
张氏告王氏暴戾杀死刘氏,捅刺二十三刀,还把她扔进张氏院中之井掩盖犯罪事实。
仵作的验尸报告显示,刘氏是呛水而亡,且一尸两命,死亡时间三日有余。
若不是时间长,张氏还不会发现井中的刘氏。
初步怀疑是情杀,张氏早知二人有染,只是故作不知。他天阉,借坡下驴借种。
刘氏之死,张氏内心并无波澜,他恨的是王氏杀了未出世的孩子。
根据王氏口供,刘氏怀的根本不是他的种,原以为他俩鸳鸯蝴蝶梦真真爱意满满。
不曾想刘氏知道张氏天阉,更是嘲讽王氏三秒真男人,根本给不了她想要的快乐。
刘氏,背地里另寻新欢,珠胎暗结。
那日王氏被当面开大,如何能忍,一怒之下拿刀疯魔。
但,他不承认自己把人扔进井里,也不知真正的奸夫是谁。
要不是在县衙,张氏竟不知刘氏还有他不知道的面首。
案件至此,线索皆无,面首查无此人,一直悬而未决。
难题抛给县丞,此案如何判。王、张二人都要求伸张正义。
南宫问听完后,懒得管理惊讶的表情,他是真的想不通周云如何构思出炸裂又悲惨的张氏。
那是他不知道生活要想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儿绿的核心思想。
不过南宫问也没震惊多久,凶杀案与通奸案合并而已,套路恶俗但内核是很容易发现的。
根据大离律法,凶杀者偿命。通奸者判流放,并罚没家产补偿苦主。
“还有呢?”
“王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啊,难道还要他偿命?”
“该偿命的是真凶,张氏不该罚吗?”
南宫问一个头两个大,没想过原告还有被己方律师送进去的一天。
“你认真的?书看傻了吧。”
“他至少是个帮凶吧,不论是刘氏与人私通,还是刘氏被人杀死,他都存在不可推卸责任。”
南宫问和上官燕都一副‘疯了吧’的眼神盯着周云,好家伙,刘氏水性扬花还能怪张氏啦?
“如果他一开始就制止王氏与刘氏,便不会种下昔日因,哪来今日果呢。”
“借种合乎情理,但不合法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过错方难道就只是王、刘二人?”
“那你觉得如何判?”
“张氏助长邪恶之风,罚没三成家财闭门思过三月,以儆效尤;至于王氏,该流放就流放。”
“周兄,你是想走法家的路子?”南宫问思索片刻,也不管判罚正确合理与否,而是问道。
“有何不可,家师欧阳冶子。”
闻言,南宫问拧紧的眉头一松,“如此便恭喜周兄。”
“承让承让。”
周云哈哈一笑,他知道他又小胜一局,法理的天平本就承载不起太多的人情。
南宫问和上官燕也只是代入角色,觉得张氏悲苦凄惨,一时也忽略了他的罪。
情有可原,但不适合走法家。他周云要做的是秦吏,严法苛刑。
过了一把嘴瘾的周云带着上官燕物色下一位受害者,手感正热,技痒难耐。
“类似张氏这样想要孩子的话,难不成无解?”
周云看上官燕苦思无果的忧心,既好笑又正眼瞧她几分,果然妖女不仅仅会美色误国,还心系苍生。
“弃子孤儿,认养一个有何难?”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上官燕一拍手,“云哥哥,你真厉害。”
“我也就是口上说说,别想的太简单。”
农夫与蛇的寓言故事还是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养孩子有风险。
只是对比之下,领养一个相较于纵容并遮掩犯罪行为,来的更为降本增效。
需要朝堂配合出台领养认证程序、监督领养义务等相对应的完善措施保驾护航。
不然一纸空话,善恶全凭喜好,里头便大有文章可做。
奴隶奴仆在大离朝并不罕见,周府仆从也才从奴籍转为良籍。
不肯浪费口舌,周云不再赘述,转而专心寻找目标,下一个碰见的一样去碰瓷一番。
就这般,周云在第五层换汤不换药,打着法理的旗号,一连挑战了十多号人。
其间有输有赢,他也才入门,用一点儿急智打个措手不及还行,碰到行家里手他就偷师。
所以看似输,实则双赢,他一个人赢两次,白嫖的免费高级劳动力谁用谁说妙。
“周兄,平可有说错漏之处?”
“陈兄大才,真不愧是新生第一人,陈兄,再见。”
直到夜里八九点,精神抖擞宛如吃了灵丹妙药的周云启程前往寻找第五层守关人。
听说他在咨询台饮酒,喝的醉醺醺的。
“程雷夫子不愧为名师,当真洒脱。”
周云怕隔墙有耳,不敢说六六六,也不怕老六找上门找他聊聊天。
“他挂靠在诗社。”上官燕的情报依然及时,但周云宁可不要。
才狠狠的得罪诗社,要不要这么巧,他是真的服了老六,想必早知道却不提醒吧。
为的就是看逆徒出丑?
十大名师挂靠社团,计入kpi,很难保证程雷不会因此迁怒,名利双损的情形下,脾气再好发点儿脾气也是应该的。
万书楼走一遭,周云深刻体会他到底捅了怎样一个马蜂窝。
只能说老六无形中的算计登峰造极,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有事逆徒上,有锅逆徒背,没锅创造锅硬背。
“来了?”
程雷放下酒葫芦,枣红的鼻头,朦胧的双眼,观之无神,但心若明镜只一眼便瞧出是周云。
他,还没作声呢。
“学生周云,见过程雷夫子。”
“坐,别客气。”程雷随意一指,又拿起酒葫芦,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抬头说,“喝点儿?”
“学生无法共饮,还请夫子出题。”
喝酒误事,虽然度数低,但周云保持警惕,保不齐小心眼儿在酒葫芦里加点儿不该放的东西。
毕竟他是惯犯,懂的很。
“无趣。”程雷闷哼一声,饮一口,又斯哈一声,才开口道,“听说你和他们都比试过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不错~你倒是自信。”程雷笑道,“既如此,且谈谈你现在对法的见解如何?”
“学生自无不可。”
如果说,第四关考题是学院主动筛人。
那么,第五关考题就是挑才,明确道路坚定己心的人才可破关。
周云四处挑战的行为传至程雷耳中,倒是帮他省去引导的功夫,由此他还能多喝两口酒,岂不快哉。
所以,个人而言,他还比较看好周云。
只不过看好是一方面,写出来的文章又是另一方面,能不能过自己这关还要看周云有没有真本事。
他,程雷,还不至于丢分去刁难一个小娃娃。
齐耀先的面子算个屁,齐老太爷出面请他差不多。
但很可惜,老太爷也不想丢分参与小辈之间的打闹,齐家继承人从来不止齐耀先一个。
扶不起的阿斗,随时可以换,为了他冒头对付老狐狸欧阳冶子的爱徒严重不符合利益。
这一切,周云不知道,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所以心情十分忐忑的捏着毛笔迟迟不敢下笔。
“小子,难不成那笔墨生了蛆虫?”
“没啊。”周云呆愣愣的回答。
“那你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快写吧,老夫还等着呢。”
话毕,程雷一小口接一小口的抿着酒,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怡然自得。
见状,周云便不再迟疑,将心中所思所想整理通顺,化作行云流水的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