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龙台再现!
第27章 龙台再现!
周县令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酒液泼洒四散,迅速洇湿了胸前的鹌鹑补服,可他却浑然不觉。
陈县丞、钱主簿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张典史魁梧的身躯猛地绷紧,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按住了腰间的铁尺!
下首的李苛、王五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兽,瞬间绷直了身体,肌肉贲张,手已闪电般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房门!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肃杀之气,如同极北之地的寒流,瞬间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弥漫了整个花厅!温暖的烛火似乎都在这股气息下摇曳黯淡。
“来……来了!”周县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同濒死的哀鸣,看向顾怀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的求救。
顾怀心头也是一紧,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喉头滚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请…请进。”
门,被无声地推开。三个身影如同融入浓墨的剪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微弱的光线,带来一片深沉的阴影。
龙台!
依旧是那身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哑光漆黑青绿锦绣服,头上覆着只余冰冷眼眸的金属面具,宽大斗笠遮蔽了肩颈线条。
左侧一人,在摇曳烛光下,披肩上细密的银丝流淌着幽冷光泽,隐约可见其上竟以极细银线绣满了整篇《金刚经》。
他们腰间长刀、短刀、手弩森然并列,而那个色泽暗沉如凝固污血的红色布袋,如同不祥的烙印,醒目地悬挂在最显眼处。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寒暄。为首那人面具后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锥子,直刺顾怀眼底,声音平板无波,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
“锦衣卫南镇抚司试百户顾怀?”
“是…是下官。”顾怀强压心悸起身,喉头发紧,努力让声音平稳。
“德州驿站。昨夜。恶鬼数量?遭遇经过?斩杀数目?幸存者?详述。不得遗漏。”
命令的口吻,如同冰冷的铁律在宣读。
“无关人等,皆可退散。”
周县令等人闻言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仓惶起身,对着龙台黑衣人胡乱作揖,语不成句:“大…大人…您们谈…下官告退…告退…”
转眼间,花厅内只剩下顾怀、李苛、王五、赵小乙、李莫,以及那三名如同自九幽黄泉踏出的龙台使者。
接下来的问询,如同置身于最森严的刑堂。
龙台首领的问题精准、冰冷、层层剥茧,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尸潮涌现的方位、确切时辰、恶鬼的异动特征、攻击习性、驿站内部的布局与损毁、战斗的每一个关键节点、护卫的死伤细节、阿贵的最终处置……
甚至顾怀攀爬小楼时手脚的着力点,都被反复推敲。那毫无波澜的语气,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重压,让顾怀感觉自己的每一句陈述都在无形的砧板上被反复锤打、检验。
顾怀不敢有丝毫隐瞒,更不敢添油加醋,将昨夜那场血腥噩梦事无巨细地复述,包括姜不寒那惊鸿一瞥的绝伦刀光和自己仓促间的放马之举。李苛和王五等人在一旁低声补充细节,声音也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问询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花厅内只剩下顾怀干涩的叙述、龙台首领冰冷的追问,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空气凝固如铅,沉重得令人窒息。
终于,龙台首领停止了问话,陷入一片比追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知道了。”他吐出三个字,不带任何温度,亦无评判。随即,他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另两名龙台成员如同附骨之影,紧随其后。
直到那冰冷彻骨的肃杀之气彻底消失在庭院深处,顾怀才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吁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娘的……比砍一百个鞑子还熬人……”王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咒骂,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苛也心有余悸,眼神凝重:“龙台之威……名不虚传。”
院外,更深沉的阴影中。
“头儿,就凭他们几个?真能干掉二十多头恶鬼?”跟在首领身后的龙台成员低声质疑,面具后的眼神充满了浓重的怀疑,“那几个护卫,身手尚可,但对付零星恶鬼或可,被尸潮围住……绝无生路!”
走在前面的首领脚步未停,斗笠边缘垂下的银丝《金刚经》披肩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冻结的寒流。
他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像刀锋般锐利:
“寻常人,自然没可能。但……他那位夫人,不一样。”
“夫人?”身后的龙台成员一愣,“那个姓姜的女人?她有何不同?”
首领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面具微微侧向县衙深处那点着灯火的小院方向:
“她是戚家军,最后的火种。”
县衙后院的这场薄酌,与其说是压惊,现在看来不如说是一场披着暖意外壳的酷刑。
龙台黑衣人的不期而至,如同在残存的酒意上浇了一桶冰水,让顾怀心头那点微弱的暖意彻底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强撑着应付完周县令等人最后小心翼翼的客套,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所在。
锦衣卫的职权听上去蛮不讲理,但也需要名义上的章程。若是过分了,士大夫们的口诛笔伐下,总要有人站出来背锅。
但龙台不一样,它若是认定你为邪祟感染者,当即便可直接斩杀!
夜色已深,月光清冷如霜,铺洒在寂静小院的青石板上,反射出幽幽寒光。
带着一身驱不散的酒气、龙台留下的冰寒和难以言说的憋闷屈辱,顾怀猛地推开了西厢的房门。
昏黄的油灯下,帐幔低垂。
姜不寒已然睡下,侧卧着,背对着门口。
素色的薄被贴合着她起伏流畅、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在静谧的灯光下,如同一尊沉睡的玉雕,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无声的诱惑力。
一股混合着残余酒意和雄性本能的燥热,如同野火燎原般猛地窜上顾怀的心头!呼吸瞬间粗重如牛,视线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黏在那诱人的曲线上。
白日同榻时幽香带来的悸动,驿站尸潮中对那白皙脖颈的疯狂渴望,此刻在酒精与强烈屈辱感的双重催化下,变得无比清晰、炽热而危险!
然而,就在这邪念即将冲破堤坝的瞬间!
“废物!”
一个冰冷刺骨、充满了极致羞耻与暴怒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算什么东西?!一路南下,遇险是她拔刀相护,规矩是她悉心叮嘱。他顾怀,堂堂七尺男儿,宣宁侯府的少爷,锦衣卫的试百户,竟要一个女人三番五次挡在身前!
他有什么资格,对她生出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
巨大的屈辱感和强烈的自我厌弃如同冰海倒灌,瞬间将那点蠢动的邪火浇灭得一丝不剩,却在灰烬中燃起了另一种更为狂暴、近乎自毁的烈焰!
“呛啷——!”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摩擦声撕裂了室内的寂静!顾怀猛地抽出腰间那柄绣春刀!冰冷的刀柄入手,那金属的寒意如同毒蛇噬咬掌心,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
他看也未看床榻上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身影,如同躲避瘟疫般,转身大步冲出房门,反手将门板重重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