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萍记得，那时自己还小，母亲说，晚上回家吃涮肉。

她很喜欢吃涮肉，这是成吉思汗带兵打仗时为了战士们能快速吃饱饭创造出的一种羊肉的吃法，不知怎地，就在金国流行了起来。

那一日，铺天盖地的大雪阻塞了道路，马儿已经迈不开蹄子，不知道母亲那时候为什么紧张，只觉得她攥着自己的手腕儿紧到发疼，她低头问自己，“萍儿，咱们走着回家好不好？”

“好！”她其实很想走着回家，可以一路踩着雪。

起初还觉得新鲜，可刚走一刻钟，北风便像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棉鞋里的脚面冻得发木，想扯高毛领护脸，可是毛领已经因为自己呼出的热气结冰，贴在脸上更加冰冷。

她仰起脸，瞥见母亲眼眶泛红。

推开门时已是三更天，她记不清是怎么挪过那半里雪地的。

再睁眼时，炕头的红烛早熄了，爹娘都不在自己身边。

后来很久她才明白，那夜蒙古铁蹄踏碎了院子，母亲把她塞进柴房的草堆，自己引着追兵往相反方向跑了。

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寻找蒙古人报仇，身世飘零如乱世浮萍，随遇而安，来商州是因为听到有人在打蒙古人，结果人还没到，就被蒙古人抓了起来。

自己的武功，也是翻看着家里留下的一些残卷胡乱学的铁掌帮的武艺。

可此刻，她与暮江不过初遇，才说了三言两语，他竟要替师父收她为徒？

一时间，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只在外漂泊惯了的家鸟，给了她一个笼子，她也不知道怎么住。

程瑶迦则是另一个心态，初时只当江儿又在胡闹，可抬眼望见那姑娘，眼波流转间自有清灵之韵，倒无端生出几分疼惜。

她门下现有江儿、过儿两位入室弟子，终南山竹庵中另有四十九名记名弟子，却当真没正儿八经收过女徒。

只是，她与这姑娘素未谋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便被江儿推到了师父的位置？是否太过草率？

“你莫不是代师收徒收上瘾了？”

“没没没，是真合适！徒儿知她根底，绝对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纯粹的人，师父，我和过过不方便伺候您日常起居，萍萍却能时刻守着您，而且她武功悟性不差，一定能出人头地！”

程瑶迦感觉，自己从来都做不了江儿的主，反而每次都是他替自己做主，还做的自己的欢欣雀跃的。

当真要收这素未谋面的徒儿？

这时，暮江轻扯她的衣襟：“萍萍，快给师父磕头敬茶，等啥呢？正儿八经的全真教门下！”

完颜萍整个人发怔，听他说完，便依言跪下来，双手捧起茶盏。

暮江见师徒二人僵在那儿，立起身子朗声道：“今日有青灵子、张老三、王十三、吴长老四位英雄作证，前金国公主完颜萍拜全真三代俗家弟子程瑶迦为师，礼成！我是大师兄。”

青灵子和其他三位互相看看彼此，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按说暮江和这完颜萍一直都在自己的目光之内，怎么三说两闹的，就成一家人了？

“啊，恭喜程仙子又收高徒！”

“是啊，恭喜……”

完颜萍睫毛轻颤，轻声唤：“大师兄。”

不谙世事的杨过蹦过来，道：“我是二师兄。”

完颜萍望着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少年，眼底浮起笑意：“二师兄。”

“哎，好！以后谁欺负你，二师兄替你出头；二师兄打不过，便找大师兄！”

程瑶迦又气又笑，她还没开口呢，这两个徒儿倒替她拿定了主意。

她低头望着完颜萍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单薄的身子，还有那双浸着凄楚的眼睛，鼻尖发酸，叹道：“罢了罢了，我便收你做关门弟子……”

“关门？”暮江拔高声音，道：“等会儿再关，我想想。”

暮江开始思索江湖上的这些人，程英是黄老邪的徒弟，陆无双是李莫愁的徒弟，还有一个公孙绿萼，情根深种，不适合练武。

还真没有适合师父收留的人了。

“关吧，关吧！”暮江对完颜萍道：“萍萍，你可是咱师门的关门弟子，知道关门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自你以后，师父再不收徒，再收也只是记名的，可以打旗号，不传本门武功那种。”

“徒儿拜见师父！”完颜萍此刻脑中仍混沌，可是眼眶已泛红。

程瑶迦将她扶起来，柔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暮江观察着杨过的状态，这傻小子完全没别的意思，只觉得是自己家里又添丁进口了，很高兴。

原著中，程英、陆无双，还有眼前这个完颜萍都是爱慕他的，但是他完全不回应，将这些江湖侠女尽数辜负。

暮江觉得，杨过就是单纯地看不上这些妹子，第一是因为小龙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女子，哪个能比得上小龙女？

第二就是杨过这小子脾性太过于古怪，不经历点儿大风大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得好好教教他！

从昨天到现在，不到十二个时辰，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剿灭一队蒙古骑兵，一次走火入魔，观察了城防，挖了陷阱，手刃吐蕃近二十敌，收了个徒弟。

暮江长舒一口气，道：“我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了。”

程瑶迦道：“是啊，你真是替为师操碎了心了，先吃饭吧！”

程瑶迦拉着完颜萍坐在身侧，给她夹菜，为她盛粥，她捧着程瑶迦夹的满满一碗粥，热气熏得眼眶发酸。

程瑶迦又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她放下粥碗，轻轻转身抱住了程瑶迦的腰，靠在她的怀中，抽泣道：“除了我娘，此生就没有人这么疼过我。”

程瑶迦一阵心酸，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们三个命苦的孩子哟，真叫为师心疼，是什么孽障，让你们从小便都没了爹娘。”

青灵子和三名丐帮弟子都是一阵叹息，程瑶迦真是一个好师父，跟了她，这孩子有福了。

不过他们的目光很快便放在了暮江身上。

“看我做什么？”暮江觉得莫名其妙。

青灵子拍拍暮江的肩膀，道：“天下破破烂烂，江湖上风风雨雨，你为人遮遮挡挡，贫道飘零半生，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自问一生正气，可在做人上，却不如你。”

暮江斜撇着他，道：“哟，你还看得挺透彻呢，别说，自古英雄出风尘，你这人骚浪归骚浪，还真有一身正气。”

“我咋听的不是好话呢？”

“这不夸你一身正气嘛！”

这时，一阵硝烟的味道飘来，在场众人纷纷看向了西南方向，青灰色烟霭在半空悬浮，青灵子道：“怕不是蒙古人要进攻了？”

暮江摇摇头，道：“申时末，他们在埋锅做饭，吃完了估计就要进攻了，大家快吃些东西，准备应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