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长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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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星鲁王宫的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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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混杂着尸臭、腐朽木头和浓重血腥气的阴冷气味,如同跗骨之蛆,猛地从记忆最幽暗的角落钻出来,狠狠攫住了秦明的呼吸。

两百八十一年了。

时间的长河冲刷着一切,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让王朝化为尘土。许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如同被水洇开的墨迹。但泗水城蛇蜕峡那冰冷的条石触感,张起灵帽檐下那双冰锥般刺骨、带着惊涛骇浪的眼睛,还有骨婆子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嘶吼和巨大骨爪撕裂空气的腥风……这些碎片,却如同烙印在青铜器上的铭文,非但没有被岁月磨平,反而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淬炼中,沉淀出更加锋利、更加沉重的质感。

尤其是张起灵那冰冷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判词:“祖龙血脉……不该存在。”

秦明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泗水城冰冷的墓道,也不是骨婆子惨白的骸骨。空气虽然依旧潮湿阴冷,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土腥味,但空间却开阔了许多。几支矿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勉强照亮了眼前巨大的石壁。石壁之上,是七口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巨大悬棺,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山东,沂蒙山深处,七星鲁王宫。

时间,2003年2月。

距离他上一次见到张起灵,已经过去了四十个春秋寒暑。那一次,是在泗水城的更深处,为了取回一件被张家遗忘在时光角落的青铜铃铛。铃铛很小,不过拇指大小,表面布满了细密得令人眼晕的蟠虺纹,入手冰凉,却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震颤。张起灵没解释铃铛的来历,只说了两个字:“带走。”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当年蛇蜕峡初遇时那份凝重的“不该存在”的审视。四十年的光阴,足够让两个行走在黑暗边缘的人,建立起一种无需言语、只关乎行动的沉默信任。秦明帮他拿到了铃铛,他则默许了秦明这个“不该存在”的存在,继续行走在历史的夹缝中。

“喂!秦爷!发什么愣呢?吓着了?”一个带着点油滑腔调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断了秦明翻涌的思绪。

秦明微微侧头。说话的是个胖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迷彩服,肚子把衣服撑得滚圆,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王胖子。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些的瘦高个,戴着眼镜,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尽的学生气和紧张,此刻正用手电仔细照着悬棺下的石壁,似乎在研究什么。吴邪。在他们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头审视着悬棺的排列。吴三省。他身后跟着几个伙计,其中一个叫潘子的,神情彪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呵,”秦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回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与这年轻外表(得益于祖龙血脉,他的衰老极其缓慢)不符的沧桑感,“这点场面,还吓不到人。”他的目光掠过吴邪那张写满好奇和一丝忐忑的脸,心中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这个年轻人,干净得与这污浊的地下世界格格不入,像一张崭新的白纸。他叫什么来着?吴邪。吴家的孙子。张起灵这次的目标?

“还是秦爷稳当!”王胖子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您瞧那小哥,跟个闷油瓶似的,往那一杵,比那棺材还像棺材板儿。也不知道在看啥。”他朝前方努了努嘴。

秦明的视线顺着胖子的示意,落在了石室最前端那个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上。

张起灵。

依旧是那身深色的连帽衫,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静静地站在一具巨大的石棺前,背对着众人,如同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的一块黑色磐石。矿灯的光晕在他脚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凝视着石棺表面某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纹路。那姿态,专注,沉静,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又隐隐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仿佛这喧嚣的世界与他之间,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坚冰。

秦明的心脏深处,那沉寂了四十年的祖龙血脉,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沉寂已久的、面对某种特殊存在的共鸣与确认。他太熟悉这种姿态了。每一次张起灵流露出这种状态,都意味着他感知到了某种极其古老、极其危险,或者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是在找东西吗?”吴邪也注意到了张起灵的异常,小声问旁边的吴三省。

吴三省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在张起灵背影和那七口悬棺之间来回扫视,语气凝重:“不清楚。这小子邪性得很,他做事,从来没人看得懂。都打起精神来,这地方不对劲。”他的目光扫过秦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个姓秦的,是张起灵带来的,只简单说是个“帮手”。但吴三省混迹江湖多年,那双眼睛毒得很。秦明身上那股子沉淀下来的、如同古墓深处青铜器般的沉静和偶尔泄露出的锐利锋芒,绝非普通“帮手”那么简单。他像一口深潭,表面平静,下面却不知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张起灵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庄重地屈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朝着那具巨大的石棺,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他……他在干什么?”吴邪失声惊呼,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下跪?对着一具棺材?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王胖子也张大了嘴:“我靠!闷油瓶这是……拜祖宗呢?”

吴三省脸色骤变,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厉声喝道:“小心!有古怪!”他经验丰富,深知张起灵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这个动作本身就是最大的警示!

然而,警告已经晚了。

张起灵跪下的膝盖还未触及地面——

“咯咯咯……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从石棺内部传出的、如同指甲刮擦木板的诡异声响,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直透骨髓的阴冷和恶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紧接着!

“嘶嘶嘶——!”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嘶鸣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石壁的缝隙里,悬棺的阴影处,甚至他们脚下的石板缝隙中,无数指甲盖大小、通体黝黑发亮、口器狰狞的尸蹩,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涌了出来!它们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汇聚成一道道黑色的溪流,目标明确地朝着离石棺最近的张起灵,以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吴邪、王胖子等人汹涌扑去!

“尸蹩!妈的!这么多!”潘子怒吼一声,反应极快,手中的砍刀已经挥了出去,瞬间砍飞一片。腥臭的虫浆溅开。

“我操!”王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工兵铲,拍打着爬到他腿上的尸蹩。

“啊!”吴邪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手电筒都差点脱手。

场面瞬间大乱!

吴三省脸色铁青,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格挡虫群,一边对着张起灵的方向大吼:“小哥!怎么回事?!”

张起灵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对那些疯狂涌向他的尸蹩恍若未觉。他的头微微抬起,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棺,投向了更深邃的黑暗。就在一只速度极快、如同黑色闪电般的尸蹩即将扑到他后颈的瞬间!

一道乌光如同凭空出现的毒蛇!

秦明动了!

他的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感,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没有用他那柄裹在布中、背在身后的祖龙锏,而是反手拔出了腰间一把普通的军用匕首。刀光一闪!

嗤!

那只扑向张起灵后颈的尸蹩,在空中被精准地劈成两半,粘稠的汁液溅在冰冷的石地上。

秦明一步踏前,正好挡在张起灵跪地的身影与虫群之间。他没有像潘子那样大开大合地砍杀,而是手腕翻飞,匕首化作一片冰冷的光幕。每一次挥动都精准、高效,如同庖丁解牛,总能以最小的力量和最快的速度,将扑到近前的尸蹩挑飞、刺穿、格挡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斗韵律,沉稳得可怕。偶尔有漏网之虫撞到他的手臂、小腿,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祖龙血脉带来的百毒不侵和驱虫辟邪之效在此刻悄然显现,那些剧毒的尸蹩似乎本能地畏惧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无形气息,攻击到他身边的密度明显降低。

“秦爷!好身手!”王胖子百忙中瞥见这一幕,忍不住赞了一声。

吴三省看着秦明那沉稳如山、滴水不漏的防御姿态,眼中的惊疑更重了几分。这种身手,这种在虫群围攻下的冷静,绝非寻常高手能及!他到底什么来路?张起灵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怪物?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张起灵猛地站直了身体!他霍然转身,兜帽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穿透混乱的虫群和摇曳的光影,死死盯住了石室入口处的黑暗!

“来了!”他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冰冷刺骨,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刹那!

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浓郁尸臭味,如同实质的粘稠浪潮,猛地从入口通道的方向席卷而来!那气味之浓烈,瞬间盖过了尸蹩的腥臭,带着一种极致的腐烂和死亡的气息,熏得人头晕眼花!

紧接着,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正一步步从黑暗中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地面微微的震颤!

“吼——!!!”

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怨毒和饥饿的咆哮,如同闷雷般在狭窄的石室中炸开!震得悬棺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声咆哮中骤然缩紧!连那些疯狂攻击的尸蹩,似乎都因为这恐怖气息的降临而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一道高大、僵硬、皮肤呈现出诡异青黑色泽的身影,缓缓从入口的黑暗中显现出来。它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滑腻的粘液和污秽,身上披挂着破烂腐朽的古代甲胄碎片。最恐怖的是它的脸——肌肉扭曲僵硬,眼珠浑浊发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黄色,嘴巴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咧开着,露出尖锐发黑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血尸!

七星鲁王宫的真正恐怖之物!

“我的妈呀!”王胖子怪叫一声,脸都绿了。

吴邪更是吓得腿肚子转筋,几乎站立不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吴三省瞳孔骤缩,厉声嘶吼:“潘子!护住小三爷!其他人散开!别硬碰!”

血尸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混乱的人群,最终,死死地锁定了距离它最近、挡在张起灵身前的秦明!它似乎对秦明身上那股让它本能感到极度厌恶和威胁的气息尤为敏感!

“嗬——!”血尸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腐烂的身躯猛地加速,带着一股腥风恶臭,如同失控的火车头,直直地朝着秦明撞了过来!它那僵硬的手臂高高扬起,青黑色的指甲在矿灯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光,撕裂空气,直抓秦明的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将秦明笼罩!

秦明的瞳孔瞬间收缩!两百八十一年沉淀的战斗本能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体内轰然炸开!右肩胛骨深处,那沉寂的祖龙纹身仿佛感应到了巨大的威胁,猛地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灼痛!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而威严的力量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他没有后退!

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秦明甚至没有去碰背后的祖龙锏。面对这势若奔雷的扑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侧身,沉腰,右脚如同铁桩般牢牢钉在地面,左腿如同钢鞭般带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由下而上,狠狠地、精准地踹向血尸扑来时那微微抬起的膝盖侧面!

这一脚,时机、角度、力量,都妙到毫巅!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刻进骨子里的反应!

砰!!!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那看似坚硬如铁的血尸膝盖,在秦明这凝聚了祖龙血脉巨力的一脚下,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血尸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带着一声愤怒的咆哮,轰然朝着侧面歪倒下去!

“好!”潘子忍不住喝了一声彩,这反应和力道,绝了!

就在血尸倒地的瞬间,一道比黑暗本身更幽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秦明身侧掠过!

是张起灵!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血尸因剧痛和失衡而暴露出的、那覆盖着破碎甲片的脆弱后颈!

黑金古刀无声出鞘!

没有惊天的刀光,没有呼啸的破风声。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凝聚了所有杀意的乌黑弧线,如同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致命的轨迹!

噗嗤!

刀刃精准无比地没入了血尸后颈的骨缝!

没有挣扎,没有嘶吼。

那具刚刚还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血尸,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动作瞬间定格。它僵硬地挺直,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瘫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那双浑浊发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摇曳的矿灯光晕,最终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

石室内,只剩下尸蹩退潮般逃窜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吴邪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心脏还在疯狂擂鼓。王胖子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如雨下。潘子拄着砍刀,警惕地盯着血尸的尸体。吴三省看着张起灵缓缓收回黑金古刀,又看向站在血尸旁、神情依旧沉静如水的秦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刚才秦明那精准拦截的一脚,还有张起灵那绝杀的一刀……这两人之间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这绝不是初次合作能达到的默契!

张起灵甩了甩刀尖上粘稠的黑血,目光如同寒潭,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了秦明身上。那眼神依旧冰冷,但在那深不见底的冰层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只有秦明才能读懂的东西——一种无需言说的确认。

秦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肩胛处那因血脉激荡而引发的灼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下去。他弯腰,用匕首在血尸身上沾满粘液和污血的破烂甲胄上,用力擦了擦刀刃。

就在这时。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青铜脆响,毫无征兆地在秦明脑海中响起!那声音空灵、悠远,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诡异震颤,与他四十年前在泗水城深处、亲手交给张起灵的那枚青铜铃铛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秦明擦拭匕首的动作猛地一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瞬间扫过整个石室——巨大的石棺、七口悬棺、布满诡异壁画的石壁、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的来源?没有!没有任何地方悬挂着铃铛!

是幻听?还是……这鲁王宫深处,有什么东西,与泗水城那枚被张起灵带走的铃铛……产生了共鸣?!

他猛地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收刀入鞘,重新站直了身体。他微微侧着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但秦明清晰地看到,张起灵那只垂在身侧、刚刚握过黑金古刀的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

他也听到了!

张起灵缓缓转过身,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后的眼睛,如同最深沉的寒夜,穿透了石室的昏暗,精准地落在了秦明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冰冷依旧,却比任何语言都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声铃音,不是幻觉。

这七星鲁王宫的深处,藏着与泗水城铃铛同源的东西。或者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那枚被带走的铃铛,有着某种宿命般的、不祥的关联。

一股比尸臭和血腥气更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秦明的脊椎。肩胛骨深处,那沉寂的祖龙纹身,仿佛被这无声的确认和那声诡异的铃音再次触动,传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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