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海平听着夏陌的汇报，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工兵分队被重创，鬼子短时间内很难再组织有效的排雷力量上山。

但正如夏陌所言，那挺架在山梁上的92式重机枪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威胁，封锁着撤退路线。

“老萧，”邵楚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东面暂时没动静。南面……山梁上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好像加强了人手，我看到至少多了三四个身影在活动，像是在加固工事。”

“果然。”萧海平睁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被打疼了，知道要保护关键火力点了。这是好事。”

“好事？”夏陌停下笔，疑惑地看过来。

“嗯。”萧海平点点头，“他们缩在工事里，我们暂时拿他们没办法。但他们总要换岗，总要吃饭，总要补充弹药。只要动起来，就有破绽。而且，他们把人力钉死在这个机枪阵地，其他地方就空虚了。正好方便我们晚上……”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远处山梁鬼子重机枪阵地的方向，毫无征兆地“嗵！”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猛地窜上昏暗的夜空！

照明弹！

惨白的光芒瞬间将附近的山林照得如同白昼，萧海平他们藏身的这片高地也暴露在强光之下，树影被拉得老长！

“艹！”邵楚鑫低骂一声，瞬间卧倒，枪口指向照明弹升起的方向。“暴露了？！”

“别慌！不是冲我们来的！”萧海平反应极快，身体紧贴树干阴影，眼睛眯起避开强光，冷静地观察。“高度不够，落点离我们远着呢！是鬼子在瞎jb打！他们在用照明弹壮胆，搜索可疑区域！”

果然，那枚照明弹晃晃悠悠，最终在距离萧海平他们藏身地至少还有三四百米远的一片林间空地上方缓缓降落，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山林重新被暮色笼罩，只有照明弹燃烧的残骸像颗小火星，在远处一闪一闪。

“妈的，吓老子一跳。”邵楚鑫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这帮孙子，被冷枪打怕了，开始疑神疑鬼乱放照明弹了。”

“这说明他们心理压力很大。”夏陌也收起了笔记本，握紧了步枪，“晚上可能不太平。”

萧海平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和落叶，眼神在渐渐浓重的暮色中显得格外锐利。

“照明弹给我们提了个醒。”他声音低沉，“鬼子晚上肯定会有动作，要么是加强巡逻，要么是调兵增援。这里不能待了。”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队员，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融入山林的岩石。

“收拾东西，立刻转移。我们去给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准备’一份真正的‘夜宵’。”

夜色，正悄然合拢。

山林间，五道幽灵般的身影再次无声地没入黑暗，只留下身后那枚照明弹最后的余烬，如同鬼子心中那无法驱散的恐惧，在夜风中明灭不定。

……

“停。”

萧海平停下脚步，同时左手朝上握拳打出手势，示意全队停下。

尽管有夜视仪这个夜间行动的战力倍增器，但是稳妥起见，萧海平没有选择带队直线接近，而是绕了一个更大的弧度，从重机枪阵地侧后方的陡坡切入。

这里的植被更为茂密，乱石嶙峋，几乎无人涉足，但也意味着攀爬的难度倍增。

“老邵，热成像。”

萧海平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夜视仪过滤后的蓝色视野中，邵楚鑫的轮廓在微微晃动。

邵楚鑫无声地卸下背囊，从中取出一个带有伸缩支架的矩形设备——一台AN/PAS-13热成像瞄准具。

他小心地将其架设在一块稳固的岩石缝隙后，调整角度，对准了山梁上那片人工修筑的环形工事。

瞄准镜视场里，景象瞬间切换为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

冰冷的岩石和土壤呈现和背景一样的颜色，而生命体散发的热辐射则勾勒出清晰的橙黄色轮廓。

“观测视野良好。”

邵楚鑫的声音通过拾音降噪耳机传入众人耳中，冷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份报告。

“主阵地环形沙袋工事，中央是92式重机枪，枪管指向他们猜测的可能撤退路线。机枪组两人，一主射手，一副射手兼弹药手。工事左后侧有加固的掩体，疑似弹药存放点或指挥位置，里面……三个热源，一动不动，可能在休息。”

他微微调整旋钮，放大倍率。“工事外围，有活动哨。两点方向，距离阵地约五十米，树下有一个；十一点方向，靠近我们这边的陡坡边缘，岩石后藏着另一个。两人都在缓慢移动，警戒状态。”

“探照灯呢？”

萧海平问，白天观察时，并未发现这玩意儿。

“有。”邵楚鑫的镜头缓缓移动，“固定在阵地右侧一根新砍伐的原木杆子上，覆盖范围很大，正好扫射阵地前方和两侧的缓坡。现在没开。电源线……从掩体后面拉出来的，估计是手摇发电机或者蓄电池组。”

“妈的，准备得挺充分。”邵楚鑫啐了一口，“这回鬼子学精了，知道晚上怕我们摸哨。”

“意料之中。”萧海平的语气听不出波澜，“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邵楚鑫的镜头定格在阵地前方的缓坡区域，“阵地正前方，大约一百米到一百五十米的开阔地，热成像显示地表温度有异常。不是连续的热源，而是一块块不规则的、比周围地表温度稍高的区域……很分散，像是刚被翻动过不久。还有几条细长的、温度略高的线状痕迹，从阵地延伸出来，连接到那些区域。”

“雷区。”夏陌立刻低声判断，“鬼子在阵地前方布设了地雷，还用绊发线或者拉火索做了联动。那些线状热源，可能是他们布线时留下的痕迹还没完全冷却，或者是布线本身有微弱热辐射被捕捉到了。”

“嗯。”萧海平点头，在热成像的辅助下，鬼子精心布置的防御陷阱一览无余。“典型的防御性雷场，结合探照灯和固定哨，想把我们挡在外面，或者逼我们踩雷暴露位置，然后用机枪和掷弹筒招呼。”

“想得美。”邵楚鑫冷笑，“当这儿是马奇诺防线呢？”

“对我们来说，这反而是好事。”萧海平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们把防御重心都放在了阵地正面和两翼，加强了他们认为我们最可能进攻的方向。但别忘了，我们是特种部队。”

他的目光投向热成像屏幕边缘，阵地侧后方那片近乎垂直的陡坡——他们现在所处的方向。

“这片陡坡，鬼子认为无法攀爬，所以只象征性地在坡顶边缘布了几个绊发雷，连哨兵都没放一个在这边。他们的掩体和探照灯电源线，也毫无遮挡地暴露在这个方向。”

“你的意思是……”夏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声东击西，釜底抽薪。”萧海平的声音带着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笃定，“老邵，你和幽兰戴尔留在这里，建立狙击/观察位。用热成像持续监控阵地所有热源，尤其是掩体里的和那两个哨兵。记录他们的活动规律和换岗时间。”

“黄泉，”他转向那个沉默的身影，“你的‘大炮’今晚开张。”

“目标优先级：第一，探照灯；第二，掩体电源线入口；第三，机枪工事沙袋后的射手。听我命令开火，务必一击必杀，制造最大混乱。开火后立刻转移备用阵地。”

“明白。”黄泉清冷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波动，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枪身。

“夏陌，跟我来。”萧海平解下背囊，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和工具，“我们去给鬼子的‘夜宵’加点料，顺便……给他们后门口挂串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