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地狱酱降服奇臭,周员外甘当靠山
第33章 地狱酱降服奇臭,周员外甘当靠山
“砰!砰!砰!”
沉重的擂击声如同闷雷,在“有间小馆”狭窄的空间里疯狂炸响!每一次擀面杖砸落,都让那个深口陶钵剧烈震颤,仿佛里面囚禁着一头暴戾的凶兽,正被强行驯服!
墨绿色的霉苋菜梗,裹挟着地狱般的恶臭,与深红发紫、集合了辣椒、豆酱、猪油、山茱萸、紫苏等极端风味的霸道酱糊,在巨力的捶打下,进行着最原始、最惨烈的碰撞与交融!两股同样惊世骇俗的气息如同水火不容的仇敌,在狭小的陶钵中疯狂厮杀、吞噬、湮灭,又诞生出新的、更加诡异、更加难以名状的混合气息!
这气息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钻出,霸道地钻入门外每一个人的鼻腔!它不再是单纯的恶臭,也不再是纯粹的辛香,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混合着腐氨、酸酵、辛辣、滚烫、咸鲜、酸麻、清凉…的终极复合体!仿佛地狱的硫磺与天堂的香膏被粗暴地搅拌在一起!有人被熏得头晕目眩,有人被那辛辣刺激得涕泪横流,更多的人则是捂着口鼻,瞪大眼睛,脸上充满了惊骇欲绝和无法抑制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周员外早已不用袖子掩鼻了,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老饕的眼睛精光四射,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店门,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着,仿佛在努力解析这前所未有的“气味密码”。他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见证某种禁忌诞生的兴奋感!
店内的擂击声终于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开窗通风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店门才“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林小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发被汗水浸透,一缕一缕地贴在额角,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疲惫却锐利的光芒。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粗陶小碟,碟子里是…一团深褐色、近乎墨色、粘稠油亮、表面泛着诡异光泽的糊状物。
一股更加浓缩、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终极气息,随着碟子的出现,扑面而来!它不再像刚才那样具有爆炸性的冲击力,而是变得内敛、厚重、深不可测。恶臭仿佛被强行驯服、转化,与那霸道的复合辛香彻底融合,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侵略性和奇异诱惑力的…“奇香”?或者说,“奇臭”的升华?
门外众人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屏住了呼吸。
林小满将小碟放在周员外面前那张简陋的桌子上,声音有些沙哑:“周员外,您要的‘下饭菜’,请品鉴。”他没有说名字,因为这玩意儿根本不该有名字。
周员外看着碟中那团深褐近墨、油光发亮、散发着深渊般气息的糊状物,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饶是他尝遍天下奇珍,此刻心头也掠过一丝本能的悸动。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他拿起旁边备好的竹筷,犹豫了仅仅一瞬,属于顶级老饕的冒险精神和对林小满手艺的信任便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他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挑起黄豆大小的一点深褐色酱糊。
那粘稠的酱糊拉出细长的丝,散发着更加浓郁、更加诡异的气息。周员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缓缓将这一点酱糊送入口中。
酱糊入口的瞬间——
周员外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急剧收缩!
没有预想中的恐怖恶臭爆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排山倒海、毁天灭地的味觉风暴!
首先炸开的是极致的咸鲜!那是豆酱浓缩的精华,厚重如大地!
紧接着是滚烫的辛辣!朝天椒的暴烈如同岩浆喷发,瞬间点燃了整个口腔!
辛辣未歇,狂野的酸麻又席卷而至!山茱萸的野性酸香混合着紫苏的清凉辛麻,如同冰火交织!
而在这风暴的核心,一股深沉、醇厚、带着奇异发酵鲜香和淡淡“霉鲜”的底味,如同定海神针般稳稳托住了所有狂暴的味道!这股底味,正是那被捶打、被转化、被降服的“霉苋菜梗”之魂!它不再是令人作呕的恶臭,而是在极端风味的锤炼下,蜕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时间沉淀和发酵魔力的“奇鲜”!
咸、鲜、辣、烫、酸、麻、凉、醇…各种极致的味道在口中疯狂冲撞、融合、爆炸!每一种味道都清晰可辨,却又浑然一体!它们像一支训练有素却又狂暴不羁的交响乐团,在味蕾上演奏着最激烈、最复杂、最震撼灵魂的乐章!冲击力之大,让周员外这位尝尽天下美味的顶级老饕,也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痛苦与极致享受的颤栗感,从舌尖直冲天灵盖!
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涨红,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发出“嘶…哈…”的急促抽气声,眼泪和鼻涕同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僵在了原地!
门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万分地看着周员外这如同“中毒”般的剧烈反应!柳文清和阿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息之后,那毁天灭地的冲击波终于稍稍平复。周员外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和下来。他没有立刻去擦脸上的涕泪,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着口中那复杂到极致、却又奇妙地达成平衡的余味。
咸鲜沉淀,辛辣退潮,酸麻化作回甘,那股奇异的“霉鲜”如同陈年老酒的后韵,在舌根处绵绵不绝地萦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与满足感。口腔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后的新生,疲惫却无比通透,残留的味道勾魂摄魄,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去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极致体验!
“呼……”周员外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吐尽了胸中所有的浊气。他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审视与戏谑,只剩下纯粹的震撼与难以言喻的满足,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他拿起筷子,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挑起更大一坨那深褐色的“地狱酱”,直接送入口中!
更加猛烈的风暴再次席卷!
但这一次,周员外没有再失态,他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脸上却露出了近乎陶醉的、享受痛苦般的表情!他细细地咀嚼着,品味着,仿佛那不是一团恐怖的酱糊,而是无上的珍馐!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周员外猛地放下筷子,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淋漓,“痛快!痛快至极!林小友!你这双手,简直能点化地狱!此物…此物…”他指着碟中那团深褐色的酱糊,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闻之如堕地狱,食之如登极乐!咸鲜霸道,辛香入骨,酸麻开窍,奇鲜绕梁!更难得是诸味平衡,相克相生!此乃老夫平生所尝,最险、最奇、最绝之味!当浮一大白!”
他激动地站起身,对身后早已看傻了眼的小厮喝道:“取银子!二十两!不!三十两!统统给林小友!”小厮如梦初醒,慌忙从钱袋里掏出白花花的银子,足足三个十两的大银锭,沉甸甸地放在桌上。
柳文清和阿福看着那三锭大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十两!小满哥用一堆“破烂”和一罐“生化武器”,换来了三十两雪花银!还彻底折服了周员外!
“林小友,”周员外看着林小满,眼神热切,语气郑重,“你这小店,屈才了!窝在这朱雀后巷,与那等蝇营狗苟之辈周旋,实在暴殄天物!老夫在城西有间闲置的铺面,地段尚可,比这宽敞些。你若有意,老夫分文不取,借你使用三年!只求…只求能时常尝到小友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他抛出了橄榄枝,主动要当靠山!
这突如其来的厚礼和庇护,让林小满也愣了一下。他看着周员外热切真诚的眼神,又看看桌上那三锭沉甸甸的银子,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城西的铺面?更大的舞台?周员外的庇护?这无疑是天大的机遇!但…八仙楼虎视眈眈,阿福的伤还没好,自己根基尚浅…
“周员外厚爱,小子感激不尽!”林小满拱手,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小店草创,人手不足,阿福兄弟又受了伤。骤然搬迁,恐力有不逮。且容小子安顿好眼前,再与员外详议,可好?”
周员外何等精明,立刻听出林小满的顾虑和沉稳,非但不恼,反而更加欣赏:“好!不急!老夫那铺子空着也是空着。等你这边安顿好,随时来寻老夫!这朱雀巷…是有点腌臜气了。”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斜对街的“八仙楼”,然后对林小满笑道:“这碟‘奇珍’,老夫可就笑纳了!正好带回去,吓唬吓唬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他让小心翼翼的小厮用油纸将那碟深褐色的“地狱酱”仔细包好,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心满意足地带着小厮离开了。
直到周员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柳文清和阿福才猛地回过神来,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三十两!小满哥!三十两啊!”
“周员外还要借铺子给我们!小满哥!咱们要发达了!”
林小满看着兴奋的两人,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周员外的认可和这三十两银子,无疑是雪中送炭,更是对“有间小馆”莫大的肯定!他拿起那三锭沉甸甸的银子,感受着冰凉的触感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阿福,这十两银子,是你的汤药费和压惊钱!”林小满将其中一锭最大的银子塞到阿福手里,“好好养伤,别舍不得花钱抓药!”
“啊?这…这太多了!小满哥!我…”阿福捧着那锭对他来说天文数字的银子,手足无措,眼圈都红了。
“拿着!你应得的!”林小满不容置疑。他又拿起一锭较小的银子递给柳文清:“柳先生,这些日子辛苦您了!这点心意,贴补家用,也添置些笔墨。”
柳文清看着银子,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郑重地接过:“林老板高义,柳某愧领了!必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林小满将最后一锭银子收好,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却充满生机的小店,又望向门外斜对街那气派的“八仙楼”招牌,眼神锐利而坚定。有了这笔钱,有了周员外的青睐,八仙楼,咱们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八仙楼”二楼雅间。
“砰!”
又一个精致的茶盏在钱串子脚下粉身碎骨!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三角眼里喷射着怨毒至极的火焰,死死盯着对面巷口。刚才周员外满面红光、捧着油纸包、带着小厮离开“有间小馆”的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周…周扒皮!他…他竟然去了那破店!还…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钱串子从牙缝里挤出字,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那姓林的…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刁管事在一旁噤若寒蝉,低声道:“二…二爷,小的打听过了…那姓林的,用…用周员外自己带去的‘霉苋菜梗’…做…做了一道菜…周员外吃完,当场就赏了三十两银子!还…还说要把城西的铺子借给他们用…”
“霉苋菜梗?!三十两?!城西铺子?!”钱串子每听一句,脸色就黑一分,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放屁!那玩意儿是人吃的?!周扒皮是老糊涂了吗?!还是那姓林的会妖法?!”
他烦躁地在雅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疯兽。周员外这条大腿,连他们八仙楼的大东家都想方设法巴结不上,如今竟然主动去抱那破厨子的大腿!这简直是对他钱串子最大的羞辱!更可怕的是,有了周员外的青睐,他再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有间小馆”,就得掂量掂量了!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起来!”钱串子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凶光毕露,“硬的不行,阴的不行,那就来‘软刀子’!断不了他的根,就让他烂在泥里!”
“软刀子?”刁管事不解。
“他不是靠着那些下贱玩意儿哗众取宠吗?”钱串子阴恻恻地冷笑,“猪下水,豆渣,臭菜梗…哼!下九流的东西,终究上不了台面!给我放出风去!就说那‘有间小馆’的东西,都是用猪都不吃的垃圾做的!不干不净,吃了要得瘟病!尤其是他那碗‘酸辣面’,用了不知名的毒草野果,吃了会烂肠子!还有那什么‘地狱酱’,根本就是茅坑里掏出来的玩意儿!给我往死里传!我要让全青州城的人都知道,那破店卖的都是脏东西!看谁还敢去吃!”
“是!二爷!小的这就去办!保证让那破店臭名远扬!”刁管事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领命而去。
钱串子看着刁管事离开的背影,又望向对面那间此刻在他眼中无比刺眼的破店,脸上肌肉扭曲,喃喃道:“林小满…我看你这下还怎么蹦跶!我要让你这店,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茅坑!”
一场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的舆论绞杀,如同无形的毒雾,开始在青州城的大街小巷悄然弥漫。而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有间小馆”,即将面临一场关乎生存根基的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