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城的城头之上，此时已经堆满了滚木礌石，架起了红衣大炮，建奴士卒手挽长弓，严阵以待。

身穿蓝色盔甲的豪格站在城楼之上，手持单筒千里镜，望向了远处朝济宁城进逼而来的明军，粗略估计，来袭的明军数量应该只有万余，这让豪格感到心中稍安。

攻城不同于野战，非得数倍于敌才有胜算，如今自己据坚城而守，岂是那明军以区区万余兵马就能攻克的？

但有过邹县一战的前车之鉴，豪格亦不敢轻敌，毕竟眼前这支明军太过蹊跷，不能以常理度之。

故而，豪格打算先下手为强，对身旁副将吩咐道：“命炮手准备，待明军进入射程之内便立即开炮！”

可冯勇胜也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贸然进入建奴的大炮射程之内，给建奴炮击我军的机会？

透过手中的军事望远镜，济宁城头上的情况以及建奴们的一举一动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故而在距离济宁城尚有三四里的时候，他便下令停止进军了。

红衣大炮，其实就是红夷大炮，因建奴避讳“夷”字，故改称“红衣大炮”。

这种大炮本就出自明军，冯勇胜自然是认得的，对其性能和威力也是了如指掌，而现在这个距离，恰好处于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外。

看到明军突然停止前进，豪格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泛起嘀咕，“是发现了城头上的红衣大炮才不敢继续上前了吗？还是说……”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之前邹县一败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如今的豪格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明军稍有异动，他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恐难安，草木皆兵。

不过，也正是这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草木皆兵和胆怯小心，让他侥幸保住了性命。

冯勇胜下令停止前进之后，便命令澳明禁军部队开始架设迫击炮，首要轰炸目标便是济宁城城头上的红夷大炮。

双方距离只有三四里，澳明禁军部队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在豪格的视野范围之内，对于豪格而言，这迫击炮虽然陌生，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与之类似的仰射型火炮的，比如说明军野战常用的虎蹲炮。

但是，豪格可不像之前刘良佐见到迫击炮时那般，敢将其直接视作如同虎蹲炮一般的小型火炮，他已经在澳明禁军部队的火铳上吃过一次亏了，自然不敢再对澳明禁军部队的火炮有半点儿轻视。

他料想，既然那明军的火铳都能离谱到射程近两里，且毫无射击间隔，那么想必明军的火炮自然也不可以常理度之，说不定还真能从三四里之外打到这城头之上呢！

若非如此，那明军又为何会在三四里外架设火炮呢？

豪格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见明军阵地之上一片火光闪过，在他愣神的功夫，明军已经架设好了火炮，朝着济宁城开炮射击了。

“嗵——！嗵——！嗵——！”

一连串如同闷雷一般的炮响声随之传入耳际，震人心魄，仿佛连脚下的城墙与地面都被这炮声所撼动。

豪格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从城墙的边缘，退到了城楼的檐下，屋檐遮蔽了耀眼的阳光，让豪格可以清晰地看到，上百颗裹着火光与硝烟的乌黑炮弹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这济宁城的城头砸落下来。

“快逃！”

豪格下意识地高呼出口，随即便如恶狗扑食一般飞身钻入了身后的城楼之中躲避。

可为时已晚，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空中那上百颗炮弹已然落下，在济宁城的城头之上炸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直接将豪格的呼喊声湮没其中。

城头上的建奴们没有丝毫的防备，他们可不像豪格那般警醒，还天真地以为明军阵地上传来的炮响声，是明军发动进攻的令炮呢！

因而刹那间，整个城头上的所有建奴无一幸免，全部被爆炸的火光与硝烟所吞噬，有直接被炸成了碎片的，有被震飞跌下城墙的，有被炸飞的滚木礌石砸死砸伤的，不一而足……

至于城头上架设的那些红夷大炮，也已经有半数以上被炸翻炸毁，上千斤的炮身倾覆滚落，碰着便死，挨着便亡，被砸死者亦有近百。

更恐怖的是，那堆在大炮后面成山的火药与炮弹，稍微一挨火星儿，便被瞬间引爆，火焰腾空，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将周边的一切事务都化作了灰烬与齑粉，一株乌黑的蘑菇云也随之在城头上冉冉升起。

此时的城楼之中，豪格正抱着脑袋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听闻外面的爆炸声终于停歇了下来，豪格才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壮着胆子来到窗前，透过窗上的破洞，朝窗外望去。

只一眼，便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都不禁骇然变色，城墙之上已经宛如修罗地狱一般，入眼皆是尸山血海，连一个全须全影的活人都看不到了。

还不等豪格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那如同闷雷一般的炮响声便再度从明军阵地的方向传来，豪格闻声如同应激一般一缩脖子赶紧趴回了地上，再不敢在这城头之上久留，连滚带爬地朝着下楼的楼梯口跑了过去。

豪格下了城楼，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内狂奔而去，他身后的城头之上，一团团火焰与硝烟再度涌起，笼罩了整个城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令人心惊胆战。

城内的建奴们都满脸惊愕，神情呆滞地仰望着城头，直到豪格跑到了他们的近前，他们才回过神来，赶忙迎上前去。

“王爷，您没事儿吧！”

“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明军在用火炮攻城吗？”

此时的豪格哪里还顾得上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挥手喊着：“后撤，往后撤，快往后撤……”

众人见状，自是也不敢再多问，赶忙搀扶住快要累瘫了的豪格，拖着他往城内跑去。